已完结
节
13
天亮了。
昏昏沉沉的我，被大长老带回了凤凰一族的栖息地。
即便隔着蛋壳，我仍旧可以闻到，那浓烈而刺鼻的血腥味。
我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至今不敢相信。
在三界中拥有着至高无上地位和力量的凤凰一族。
会遭遇此等灭顶之灾！
血腥味越来越浓，让我几欲呕吐。
「大长老……」
奄奄一息的微弱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我察觉到大长老脚下一顿，旋即便朝着那个方向飞快掠去。
不多时，我感受到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扶起个全身散发着血腥味的同族。
「大长老，魔族败退，我们守住凤凰岭了……」
我听到大长老发出一声粗沉的叹息，只不断重复着一个字。
「好，好……」
14
常年仙雾缭绕，霞光漫天，百鸟朝圣。
犹如世外桃源的凤凰岭。
如今遍地狼藉，残垣断壁随处可见。
还有那些虽然低微，却始终不绝于耳的哭泣和悲鸣。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忽然看清外界景象了。
可映入我眼帘的一幕幕。
却让我始终不忍久久凝视。
我也看清楚了大长老的模样，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的他，此时佝偻着腰，仿若一个凡人般蹒跚而行。
表情中，是再明显不过的悲凉。
「小殿下。」
不知走了多久，大长老停下脚步，语气低沉喊了我一声。
我啄啄蛋壳，给予他回应。
「眼下君上与祭祀皆已身死魂消，从今往后，重振我凤凰一族的重任，就要落在您身上了。」
发不出声音，无法安慰他的我，只能再次轻啄蛋壳。
大长老叹了口气，没再出声，而是抬头望向满是隐瞒的天空。
我也顺势抬头望去。
恍惚间，我竟好像看到了面容模糊的爹爹和娘亲。
我还不知道他们究竟长什么模样。
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积压依旧的眼泪，不断从眼眶涌出，身体也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似有察觉的大长老，用他那好像枯枝般的手指，缓慢而轻柔地抚过我的蛋哥。
「小殿下莫怕，我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的。」
15
两个月后。
「当日我凤凰一族遭逢大劫，他龙族不仅作壁上观，甚至将派去求救的凤凰拒之门外！如今，竟还舔着脸来催问婚期！」
自那日起，便日日将我带在身边，再不会让我脱离其视线的大长老。
此时正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他龙族以为，我们凤凰一族的女帝君，当真非他龙族太子不嫁吗？混账！」
当初魔族大举来犯。
未免生灵涂炭，凤凰一族集全族之力。
并最终以死伤惨重，爹娘耗尽灵力身死魂消的代价，将魔族重新赶回了魔界。
爹娘迎战前，曾派人向龙族求援，希望龙族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可惜。
他们至死，也没能等来龙族的人。
「大长老，」带回消息的族人，忐忑看向大长老：「那我们该如何回应？」
没了强大的女帝君和祭祀，如今的凤凰一族早已今非昔比。
大长老陷入沉默。
我知道，他心中虽气不过，却也清楚想要重振凤凰一族，必少不了龙族的帮扶。
但见死不救的这口恶气，遑论是他，恐怕随便一个族人都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我撇撇嘴角。
哦不对。
总会有人非但咽得下去，还恨不能取我而代之呢。
16
圣女袅袅而来。
这次，我总算看清了她的长相。
确实很美。
难怪会瞧不上我这颗蛋。
「圣女怎么来了？」
大长老平复了下心情，和缓开口。
圣女咬了咬嘴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大长老，我愿为了凤凰一族，代替君上嫁给龙族太子。」
「什么？！」
大长老与在场另外一人，齐齐瞪大了眼睛。
见状，圣女又道：「如今两族亲事迫在眉睫，君上又尚不知何日才能破壳，只要能重振我凤凰一族，我愿意嫁往龙族。」
她说得情深又意切，若非之前发生的事情，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恐怕我都要信了，她是真心实意要为全族牺牲自己。
「可我凤凰一族早有古训，圣女终此一生，绝不可婚嫁。」
大长老语重心长道。
「况且，要重振我凤凰一族，也并非只有与龙族联姻这一条路可走。」
17
我躺在蛋壳中。
重伤初愈的两只翅膀叠在脑袋后面，两只爪爪翘成二郎腿。
饶有兴趣地听着，圣女的口若悬河。
开口重振凤凰一族，闭口愿为族人牺牲。
将大长老与另外那人驳了个无言以对。
奈何。
像大长老这般，固执到几乎算是冥顽不灵的老头，又怎么会轻易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松口？
「圣女不必再说。」
大长老决绝地拒绝了圣女的提议。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多花些心思，在你原本的职责上。」
我有些惊讶了挑了下爪爪尖。
看来，大长老也不是看不出来圣女的别有用心嘛。
「大长老，我——」
「够了，」大长老打断她的话：「我等还有要事相商，圣女请回吧。」
逐客令已下。
圣女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好继续再次纠缠。
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18
可没想到。
还不等大长老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应对之策。
龙族的人倒是先来一步。
透过蛋壳，我看着面前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的龙族太子，不但想冲他翻白眼，甚至想抓花他的脸。
「本君已经等了足足一百年，今日就是来要一句准话，你们这位新上任的女帝君，究竟何时才能破壳而出？」
他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
尤其在说到「女帝君」三个字时，还毫不避讳地发出嗤笑声。
我看到大长老攥紧拳头，恐怕是忍了再忍，才没一拳头招呼到这龙族太子脸上。
龙族太子对大长老的愤怒视若无睹。
尤在自说自话。
「来之前，我父亲特意交代我，若我有何不满之处……」
龙族太子顿了顿，嘴角牵起意味不明的笑，而后缓缓说出余下的话：「可自行解除婚约。」
「你！」
大长老当即拍案而起。
这下，饶是素来最以大局为重的他。
也再忍不下去了。
盛怒之下，大长老抬手卷起一道劲风，直冲龙族太子门面而去。
「你龙族，欺人太甚！」
19
「放肆！」
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横空而出，挡在龙族太子面前。
惊魂未定的龙族太子，顶着张煞白的脸被对方护在身后。
对方脸上的龙鳞若隐若现。
望向大长老的眼睛，银色的竖瞳杀意盎然。
「莫廿，这就是你凤凰一族的待客之道？你是想，掀起凤凰与龙族的战争吗？」
他发出犹如蛇鸣的嘶嘶声，威胁之意毫不遮掩。
大长老呼吸一滞，在对方虎视眈眈中，不得不收敛了涌动的灵力。
对方冷笑出声，恢复正常的瞳孔轻蔑之色跃然而出。
「当初可是你龙族，上门求着要与我凤凰一族结亲，如今我族生变，你们便要言而无信了吗？」
尽管气到满脸涨红，大长老仍在尝试与龙族沟通。
谁料，那刚才还被吓得瑟瑟发抖。
活像只死到临头的鹌鹑似的龙族太子。
又冒出头来，狞声道：「本君就是瞧不上你凤凰一族，你待如何？」
他推开护着他的人，一步步走上前，嚣张地与大长老四目相对。
「大长老，本君也不想伤了两族和气，但你也不该倚老卖老，看不清你凤凰一族如今的境况。」
「没了谣枝和泽白念的凤凰一族，还有什么资格与我龙族结亲？就凭你们这个连蛋壳都破不了的废物女帝君？当然，若你们女帝君愿意做本君侧室，本君在迎娶正妃之后，也可给她留个一席之地。」
20
不得不说。
这龙族太子是懂侮辱人的。
左一句废物，右一句侧室。
简直就是在大长老的高压线上反复横跳。
「够了！」
大长老厉喝着打断龙族太子的话，从齿缝间挤出话来。
「就算要退婚，也须得是我凤凰一族提出！」
这大约是大长老最后的底线，也是他能为两族表面交好，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然而，龙族太子并不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你们提出？」他嗤笑一声，不屑道：「就凭现在的凤凰一族？」
大长老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若非考虑到凤凰一族现在的处境，怕是恨不能当场就要和龙族太子同归于尽。
见他还想说些什么。
未免造成更大的冲突，我忙踩着蛋壳，在桌面上滚动了下。
大长老冷静下来，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点点头。
「无论凤凰一族如今是何境地，都不能放任你龙族如此欺辱！」
龙族太子冷笑。
他信守立在护着他的那个龙族身后大言不惭。
「就欺辱了，你又当如何？」
21
「你！」
大长老额间青筋迸起，我无奈叹了口气，又啄了啄蛋壳。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跟龙族撕破脸的时候。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可算找着机会的圣女，再次不请自来了。
「大长老！」
圣女泪水涟涟扑到大长老面前。
语气恳切而卑微。
「万不可因为一桩婚事，就与龙族生出嫌隙啊！君上既不愿嫁，那我嫁便是！」
大长老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他还在这儿据理力争，谁知圣女一来，就主动投诚了。
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哟，这位就是凤凰一族的圣女吧？」
龙族太子忽然出声。
我心生疑惑，之前圣女不还信誓旦旦，说她与龙族太子两情相悦吗？
可听对方所言，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
哦。
感情这圣女一直是单相思。
22
「不愧是凤凰一族的圣女，果然天人之姿。」
龙族太子色眯眯地打量着圣女，摸了摸下巴：「若你愿意替嫁，本君可以考虑不解除婚约。」
他这话一出，大长老的脸色愈发难看，圣女却好像瞎了似的，瞬间欣喜若狂。
「不可能！」
大长老断然拒绝。
自古以来，凤凰一族的圣女莫说与外族通婚。
便是在本族内成亲都是不被允许的。
圣女眼泪流得更凶了。
美人落泪，龙族太子自是要英雄救美。
「大长老，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要知变通，如今你们的女帝君尚未破壳，你既不愿解除婚约，又不愿让旁人替嫁，可是不将我龙族放在眼里？」
他趾高气昂地给大长老定了罪。
前有龙族威胁，后有圣女背刺。
一时间。
大长老进退维谷，往日停止的腰板，也愈发佝偻起来。
万籁俱寂之时。
我又啄了啄蛋壳。
大长老这才陡然回神，满面疲惫望向了我，问道。
「君上认为如何？」
23
我不停啄着蛋壳，大长老继续问下去。
「请君上示下，若您同意圣女替嫁便啄一下蛋壳，若不同意便啄两下。」
刹那间。
屋里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了我这小小一颗蛋上面。
我停下动作，隔着蛋壳一一扫过他们的脸。
龙族太子的猖狂轻蔑，圣女的阴狠怨毒。
无一不清晰分明映入我的眼帘。
既然圣女这么急不可待地，想要往火坑里跳，我为何不能成全她？
思虑片刻，我轻轻在蛋壳上啄了一下。
「笃。」
就祝这对狗男女。
日日相对，终成怨侣吧。
得到我的回应，圣女当即飞快道：「大长老，君上同意了！」
龙族太子的眼神愈发得意。
他或许认为，我的同意，就意味着凤凰一族对龙族的退让与妥协。
大长老颓然叹了口气。
沉默许久，他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
「既然君上同意了，那老夫也就不再阻拦了。」
说着，他抬起幽深的眸子，直直看向难掩狂喜的圣女，嘴角浮起冰冷的弧度。
「也罢，你要嫁便嫁，但却不能留在我凤凰岭待嫁，不如即刻跟随龙族离开。」
听着他的话，圣女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尽。
可大长老的话却没有停下。
「另外，从此刻起，你也再不是我凤凰一族的圣女，须得即刻交换圣女印。」
24
不止圣女，就连龙族太子的脸色。
都在听完大长老这番话后，狠狠沉了下去。
他原本，是想用迎娶凤凰一族，绝不可婚嫁的圣女来羞辱我们。
却没有料到，大长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
圣女失声尖叫：「你不能这样！我是受过传承的圣女，你没有资格剥夺我的身份！」
此时的大长老，身姿挺拔气势慑人，发出声音震耳欲聋。
他黝黑的眼珠望着圣女，一字一句道。
「滃岫，如今的你，已经不配再做我凤凰一族的圣女。」
也不知是受他的话影响。
还是滃岫身上当真发生了什么变化。
原本萦绕在她身上，那团似有若无的光晕，竟隐隐有了消散的趋势。
滃岫显然比在场所有人反应更快。
她蓦地瞪大眼睛，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着什么。
「不行！我才是最有资格成为圣女的凤凰，你们不能收回我的传承！」
她声嘶力竭着，最终踉跄跌坐在地上。
我坐在蛋中，平静地望着她，看来就连她自己也清楚。
失去圣女身份的她，对于龙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25
等滃岫身上，来自圣女传承的光晕彻底消散。
她生生呕出一大捧鲜血后。
大长老才像是出了口恶气似的笑出声来。
他转而看向，方才还信誓旦旦要娶滃岫的龙族太子，眼含笑意道：「那么，就请太子殿下，将滃岫带走吧。」
「你！」
龙族太子恶狠狠盯住大长老。
我猜，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今日势单力薄，恐怕他现在已经命人动手了。
大长老再不复方才的怒发冲冠，只淡淡落下几个字。
「慢走，不送。」
「好，你给本君等着！」
龙族太子撂下狠话，怒气冲冲带着龙族的人走了。
他虽然没有理会狼狈不已的滃岫，但在大长老的注视下，滃岫还是乖乖从地上爬起来，跟在龙族队伍的最末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这些人的身影彻底消失。
大长老才长叹一声，颓然坐到了椅子上。
他苦笑着望向我：「君上的容人之量，老夫实在自愧不如。」
他说得也没错。
若非有我出面阻拦。
凤凰一族和龙族，今日怕是早已经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了。
「无碍，」我不自觉说出话来：「滃岫既已生出二心，就算把她强留下来，也只会让她心生怨怼罢了。」
一句话脱口而出。
我当场愣住了。
我我我我居然能说话了？
26
「君上！」大长老一扫先前的颓势，激动不已抱起我这颗蛋：「您能说话了？！」
我被他颠得头昏脑涨，只能尖叫着阻止他的动作。
「住、住手！你把、把我放下来！」
结果大长老充耳不闻。
又抱着我这小小一颗蛋手舞足蹈了许久，才终于恢复冷静。
「君上，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我、我这便去告诉族人！」
「慢着！」
我赶忙拦住他。
这大长老哪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太顽固，又太冲动。
不过他今天也算是听话。
我话音才落，他就直挺挺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见状，我喘了口气，继续道。
「我能说话的事情，暂时不要让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龙族太子今日当众被你下了这么大面子，龙族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们须得早做提防才是。」
听到我这话，大长老陡然反应过来。
紧接着。
他脸上就浮起了自责的表情。
「今日是我冲动了，若非我——」
「你今天做得很好！」
我打断大长老的话，对他的行为予以了充分肯定，谁叫我也恶心那对狗男女。
「滃岫虽随龙族离开了，但她对凤凰一族知之剩多，你我谁都不能保证，她会为了在龙族站稳脚跟做出什么。」
大长老捋了捋胡子，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27
「闭关修炼？」
安静的屋子里，大长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百年没能孵化。
如今爹娘又皆已陨落。
凤凰一族式微，若我不再做些什么，恐怕凤凰一族真要衰落在我手中了。
「对，」我沉声道：「无论今后龙族是否要针对我们，我都希望能够尽快破壳。」
我记得爹娘之前私下聊天时说过。
越晚孵化的凤凰，破壳时便能愈发强大。
当年我总觉得他们是在安慰我。
可眼下，我选择相信这番话。
无论是可能会带来的灾祸，还是凤凰一族的将来。
我都必须尽快成功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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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晌，明智如大长老，自然同意了我的这个要求。
「那在君上出关前，族中一应事务，我都会一力承担。」
大长老郑重其事道。
我笑笑：「那，就都交给你了。」
28
我进到洞府。
大长老在外面给我设下结界。
并派了他的亲信，日夜守在洞府外为我护法。
时间一日日流逝。
身在洞府中的我，已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日。
我隐隐感觉自己即将破壳。
刚准备趁热打铁，一举冲破蛋壳时。
安稳了一段时间的凤凰岭，又出了事。
「魔界又攻来了？」
「怎么可能！大长老呢？此事要不要告诉君上？」
「族内现下已乱作一团，大长老也不知所踪。」
「那咱们……」
外面的对话陆陆续续传进来。
我乱了心神，终究还是未能一举破开蛋壳。
但如今的我也已今非昔比。
听闻魔界大军来犯，我冲出洞府，在那两名族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飞快朝着厮杀声传来的方向急速飞去。
29
半路。
我察觉到某处有些异样。
猛地在半空停下，我朝着发出异动声音的方向看去。
却意外看到了一个躲藏起来的龙族。
尽管龙族与凤凰一族，早已经因为当初滃岫的事情撕破了脸皮。
可我从没想过，龙族会借魔族对凤凰一族下手！
他们怎么敢！
我没顾得上收拾这个龙族，只在他身上落下一道印记，就又继续向前飞去了。
进入战场前，我提前给自己下了隐身咒。
免得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莫廿！受死吧！」
大长老！
视线落在前方，就见大长老深陷魔族包围之中，显然已经力有不逮。
这些该死的魔族！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不管不顾朝着大长老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
30
「砰！」
将落在大长老身上的攻势，被我直接弹开，落在远处发出阵阵轰鸣。
「什么人！出来！」
包围了大长老的魔族，当即大吼。
我悄无声息飞到大长老身边，在他耳边低语。
「大长老，我护你离开！」
未免魔族发现我的存在，大长老纵使心头诧异，也未表露分毫。
魔族四下张望，我趁机在大长老身上也下了一道隐身咒。
本以为我们能趁乱离开。
不想，还未等我们彻底离开魔族的包围圈。
一道法术猛然打到我身上，破开了我的隐身咒！
随之而来的。
还有一道戾气满满的高喝。
「是凤凰一族的女帝君！杀了她！凤凰一族就能彻底湮没！」
我强忍不适转头看去。
就见龙族太子正站在高处，不可一世地朝我望来。
而许久未见的滃岫，正依偎在他怀中。
为了杀死我。
他们居然当真选择和魔族联手！
31
我和大长老身形已显。
周围的魔族自不可能放过我。
他们咆哮着，齐齐朝着我们攻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数百个族人化作原身，嘶鸣着朝我们飞来。
可还不等他们来到我们身边。
不已经已经在暗处躲藏了多久的龙族，竟也化作原身，腾至半空，与我的族人颤抖在了一起。
一只只凤凰发出凄厉的鸣叫，战至力竭的他们，逐一从空中坠落。
重重砸到地面。
发出一道又一道，令人心悸的闷声。
「君上！您快走！」
大长老大喊着推了我一把。
可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一道法术倏地直冲我而来。
期间，蕴含着我从未感受过的磅礴杀气！
「君上！」
大长老扑到我面前。
他张开双臂，将我护在了怀中。
转瞬间。
我眼睁睁看着，那道法术没入了他的身体。
大长老的身体猛地一颤，抱着我径直朝地面坠去。
「大长老！！！」
我含泪大喊，却依旧不能始终无法阻止他的坠式。
铺天盖地的绝望，像潮水般向我席卷而来。
「不……」
我不能就这么，让他死在我面前！
「不！！！」
下一刻。
金光乍现，遮天蔽日的铺满了整片天空。
我，终于破壳了。
32
我托起坠落的大长老，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落在了他胸口。
紧接着。
一团光晕从他胸口溢出，逐渐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平稳落在地面。
我将大长老交给了前来接应的族人。
「照顾好他。」
交代一句，我化作人身，恨意凛然看向远处的龙族太子和滃岫。
比起仍旧未将我放在眼中的龙族太子。
看到我破壳瞬间的滃岫，显然已经清楚他们如今的处境。
她顶着美丽却毫无血色的脸，惊惧地朝我望来。
现在知道怕了？
可惜。
已经晚了！
看到我后，周围的魔族群情激昂地朝我围攻而来。
我甚至不需要化作原身。
只随意挥了下衣袖，他们就被平起卷起的狂风，裹挟着飞向上空。
然后。
被锋利的风刃，切割得血肉模糊。
变成尸块的魔族，不断从风中坠落。
一片腥风血雨中。
我目光平静地，再次望向远处的龙族太子。
朱唇轻启，我无声对他说。
「下一个，就是你。」
33
我高高跃起，紧接着一个俯冲。
衣衫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摊开手掌，两簇赤色火团出现在了我的掌心。
「砰！」
「砰！」
火团砸下，掀起漫天火光。
龙族太子惨叫着仓皇躲避，当日陪他来退婚的那个龙族，今日也牢牢护在他身边。
我勾起嘴角冷笑一声。
既然要护着他，那下一个死的，就该是你了。
我再次挥了挥手。
正在魔族大军中肆虐的狂风。
分出一支，朝着那名魔族席卷而去。
他只来得及推开龙族太子，紧接着，就被狂风吞没，在半空中被搅成了肉块。
龙族太子双目圆睁，没了保护的他，甚至连跑不知该哪跑了。
「吧嗒。」
脸颊忽然一凉。
我抬手摸去，指尖触及到一抹粘稠。
是血。
虽然不知这血来自谁。
却也一样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34
我朝着龙族太子所在的方向勾了勾。
下一瞬。
早已经吓到面如土色的龙族太子，便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我飞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他尖叫连连，好像这样就能挣脱我的束缚。
「谣妤！你若敢将我如何，我父王定不会让过你的！」
未等我开口。
他便率先叫嚷了起来。
烦得很，我直接操控风刃，割掉了他的舌头。
「啊啊啊啊！！！」
龙族太子继续惨叫着。
却再说不出来一句话了。
他瞪大眼睛望着我，眼中是深入骨髓的惊恐。
大簇的鲜血，从他嘴巴里涌出，很快便将他胸口衣襟染成了血色。
「勾结魔族，对我凤凰一族肆意屠杀。」
我欣赏着他的丑态，平静道。
「莫说是你父王，便是整个龙族来了，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35
龙族太子丑态毕露。
脸上龙鳞乍现，竟是想要化作原身了。
为了玩个痛快。
我顺势松开对他的限制。
下一刻。
他果然化作真身，巨大的龙身盘旋在我面前，发出声声凶狠咆哮。
「啧。」
我失望地摇摇头。
原以为他能长些脑子，没想到，还是这么蠢。
他居然以为，化作原身就能打得过我了。
思及此处。
未免他太快丧失斗志，我也顺他所想，化出原身。
清冽的凤鸣，霎时穿破云霄。
在魔族大军被屠戮殆尽后，总算有了喘息之机的族人，纷纷抬头朝我望来。
我听到他们在喊。
「君上！」
36
龙族太子率先向我袭来。
巨大的龙爪，不偏不倚瞄准我的脑袋。
「就这？」
我注视着他被怒火燃烧殆尽最后一丝理智的癫狂模样，不由笑了笑。
堂堂龙族太子，竟能废物至此。
真是可笑至极。
我扇动翅膀，拖着长长的弧光朝他直飞而去。
见状。
他只得仓皇应对。
「砰！」
两股气流相撞，以致天地变色。
原本最该和平相处的两族，却在今时今日，掀起千万年来的第一场大战。
「谣妤！！！」
「谣妤！！！」
「谣妤！！！」
恢复龙身后，又能开口说话的龙族太子。
不断狰狞大喊出我的名字。
好像只要他声音足够大，就能够轻而易举打败我。
37
懒得再跟他周旋。
我化作人身，直接落在他的身上。
龙族太子瞬间大惊失色。
扭动着他长长的龙身，就要把我从他身上摔下去。
我双指并拢，指尖溢出一道锋利气刃。
旋即。
将他的一双龙角直接斩断。
「吼！！！！」
剧痛之下，龙族太子再坚持不住，嘶吼着直向地面砸去。
我仍旧站在他身上。
透明的结界将我围住，隔开了他飞溅而来的肮脏血液。
「砰！！！」
巨大的龙身，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我从他巨大的头颅上跃下，走到了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大簇鲜血从他口中涌出，很快在他身下形成了血泊。
他的龙吻大张着。
却也只能发出「嗬…嗬…」的粗喘。
38
「君上！」
我回头望去，就见被族人搀扶的大长老，已经来到深坑边。
四目相对，我看到他嘴唇动了动。
猜到他可能是想劝我，莫要当真杀了龙族太子，致使两族结下深仇大恨。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就只那样幽幽望着我。
我冲他粲然一笑。
旋即。
手起刀落。
徒留最后一口气的龙族太子。
被我剥皮抽筋，彻彻底底断了呼吸。
浓重的血腥味。
充斥在整个凤凰岭，久久不散。
大长老闭了闭眼。
当他再睁开时，眼中竟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大长老不必担心。」
将龙皮龙筋扔到一旁，拍拍鲜血淋漓的双周，我走到了大长老身边。
他望向我，哑声道：「龙族不会善罢甘休。」
「正好。」
我说：「我也不会。」
若是没有龙族帝君的准许，龙族太子又怎敢私自勾结魔族？
许是跟我想到了一出。
大长老猛地瞪大眼，难以置信朝我看来。
我目光落在已经死透透的龙族太子身上，冷声道：「龙族若敢来，我自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大长老久久无言，最后只沉沉叹了口气。
39
滃岫被族人押到了我面前。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还有半点我见犹怜的模样。
「君、君上饶、饶命啊……」
她颤颤巍巍地求饶，跪在地上不停给我磕头。
只至额头血肉模糊都没有停下。
到底是同族，大长老当初虽然是亲口将她赶出了凤凰岭，但终究还是生出了恻隐之心。
我睨了眼大长老，看出他想要给滃岫求情，便说道。
「爹娘战死那日，滃岫白天时来见过我，若非我全力自保，怕是也早已死在她手上了。」
「什么？！」
大长老瞠目结舌。
再看向滃岫时，哪还有半点怜悯，只剩满腔怒火。
「如此，大长老还要我放过她吗？」
「绝对不可！」
大长老果断道：「此女歹毒至此，实在不该继续存活于世！」
我满意地点点头，瞥了眼好像一滩烂肉似的，趴伏在地上的滃岫。
「既如此，就由大长老来处置她吧。」
「是！」
大长老中气十足应下，又说。
「君上，您是凤凰一族千万年来，唯一一只九天玄凤，有您庇佑，我凤凰一族定能傲然于三界。」
我笑笑没说话，吐了口气，负手朝着远处走去。
40
盘腿坐在爹娘的墓碑前，一阵微风拂过，吹乱我的发丝。
「爹爹，娘亲。」
沉默许久，我终于开口。
只是声音却格外干涩沙哑。
「你们应该早就猜到了吧？我其实是九天玄凤。」
「你们大约也知道龙族对我们早就心怀不轨，才会借由婚约来牵制他们，可惜，龙族比你们预料地更加阴险狡诈，也更加野心勃勃，这道婚约，又如何能真正牵制他们？」
「好在，我孵化的还算及时，成功制止了凤凰一族的灭顶之灾。」
「你们说，我是不是超厉害的？」
我絮絮叨叨说着，可说话间，怎么都控制不住的眼泪，还是不断沿着我的脸颊滑落。
如果可以选择。
我宁愿不做这三界中最强大的存在。
也想要爹娘继续留在我身边。
可惜，世事无常，从来由不得我来选择。
日光渐沉。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泥土。
望向远处漫天霞光。
「爹娘放心，有我在，从今往后，定无人再敢来犯我凤凰一族。」
我迎着风浅笑。
踏入一地落日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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