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 首页 > 小说库 > 古代言情 > 周女

更新时间:2024-04-29 10:47:14

周女 已完结

周女

来源:七悦文学 作者:冬树 分类:古代言情

“父亲!”变故就在一瞬间,我的父亲手执一把长剑,用力砍向身前的护卫身上。他和那名刺客互相配合着攻击。见此,高台上的皇帝脸上笑容骤然减淡,他扔了手里的葡萄,专注的看着台下他们的混战。“陛下,此处危险,请先离开吧!”皇帝蹙眉,没有应内官的话。护卫的数量从十个减至五个,或死,或残。我父亲身上的官袍早已经被鲜血浸透,他已经撑到了极限。“周通政,你来找朕,朕还以为你悔过自新了,所以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官复原职,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展开

周女免费章节

周女小说第2章在线阅读

合谋

“本宫方才仔细思考了一下太子妃的话,发现太子妃……嘶!”

眼泪划过我的脸颊滴到裴越手背上,我死死的咬住他的手腕,缩在衣袖里的双手似乎已经将掌心掐出了血。

十月的湖水已然泛起了凉意,母亲在湖水里挣扎,金银玉簪随着湖水掉落。

岸边围了一圈人,或私语,或嘲笑,或可怜,只是没有一个人上前递给我母亲哪怕一支芦苇。

皇帝身边的内官端着一盘子的金银玉器,他安静的站在旁边等着皇帝挑选。

“贵妃今日表演甚是出彩,该赏。”

他随手拿起一件,朝着我母亲直直砸去。

硕大的夜明珠砸中我母亲的额头,鲜红的血迹顺着散乱的发丝落进湖水里。

“朕赏贵妃先皇后的遗物,贵妃恃宠而骄忘记了双手接礼,该罚。”

皇帝看着逐渐耗尽力气的母亲,他垂眸似在思考。

过去良久,久到湖面上几乎看不到我母亲的影子,他才开口:“那就罚贵妃在入夜前将夜明珠呈到太和殿前吧。”

“唔唔唔!!!”

“想死吗!”

裴越捂着我嘴的手愈发用力,我觉得脑袋有些痛,像要炸开了一般。

皇帝定然知道我在附近看着,我不敢去细想,细想我的母亲过去十三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在宫里过着毫无尊严的生活!

甚至,甚至或许还要像一条狗一样去祈求皇帝的恩典,求他为我和太子赐婚。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是我母亲像今日这样“表演”多少遍求来的。

泪水已经浸湿了裴越的衣袖,他捂着我嘴的手直到皇帝离开才松开。

他甩了甩发酸的手,掐着我的下巴端详:“哪有世家小姐如你一般咬人厉害的!”

裴越朝我挑眉:“太子妃是觉得惊讶?”

裴越松开手从荷包里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被我咬出血的手腕。

他耻笑一声:“这样精彩的“表演”宫里天天都有,太子妃以后会看见更多比这有意思的花样。”

“按理说皇子成婚后就要另府别居,不过我可以为了太子妃暂时不搬出宫去。”

裴越将我的鬓发别到耳后,温热的呼吸在耳边划过。

裴越声音很轻:“你那点小把戏在宫里可不够看,还是得跟在你姑母身边好好学习。”

太液湖边的惊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我打开裴越多手朝太液湖跑去。

“娘娘!娘娘!”

“陛下也真够狠心的,这样凉的湖水,别说是贵妃娘娘了,怕是身体强健的小太监下去上来都得萎靡几天。”

“是啊,说起来贵妃娘娘和其他主子比起来还真是可怜。”

我挥开人群,将外衫脱下来盖在母亲身上。

她的身体好凉,脸色灰白,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母……姑母,姑母!”

我轻轻的拍着母亲的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身上,寒冷的湖水不断的浸湿我的衣衫。

圆月探了探我母亲的鼻息,她将衣衫拢紧,一把将我母亲抱了起来。

“小姐,命人去请太医来,我先抱娘娘回去。”

圆月蹙眉,随手叫住一个小宫女带路。

闻言,周围的宫女顿时散开,眼见寻不到人为我带路,我只得按照嬷嬷的描述寻找。

“姐姐。”

我奔跑在宫道上,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太医院在前面那条路右拐。”

墙头冒出来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年纪,她爬在墙头上够着身子为我指路。

我来不及细想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是谁,只是连声道了谢,慌忙的往她指的方向跑去。

幸而太医院不算远,我就进扯住一个站在门口的太医往未央宫跑。

出乎意料的未央宫紧紧有条,宫女们似乎是知道要发生些什么早早的备下了热水和姜汤。

太医替我母亲把了脉,嘱咐宫女按房子去御药房取药。

“太子妃不必担心,娘娘只是受了惊吓,这两日好生休息便是。”

我目送太医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我母亲一眼。

那个眼神充满着可怜和遗憾。

05.

安顿好母亲,我拉着圆月往外走,我想去看看那个小女孩。

“太子妃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是裴越,他倚着门框,偏头看我。

“太子殿下还是管好自己要紧。”

他打了一个响指,未央宫的宫门当着我的面重重落下。

“父皇命我彻查贵妃落水之事,听闻当时太子妃也在场,嫌疑十分重大。”

裴越说道后面几乎是一字一顿。

我蹙眉,松开圆月的手,皇帝这么做无非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告诉我在宫里安分些,不然有千万种方法处置我。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各地氏族扶持先帝登基,自然也和如今的皇帝交情甚笃,可他还是联络群臣抄家的抄家,斩首的斩首。

我母亲入宫十三载,在他眼里仍然连个下人都不如,随意的玩弄,折磨。

我直直的看着裴越的眼睛:“若我有嫌疑,太子殿下岂不是帮凶?”

不等裴越说话,我径直越过他朝大门走去。

我和圆月推开门,门口空无一人。

若皇帝真这么做,此刻未央宫外应该跪满可太医和宫女才对。

我回头白了裴越一眼,他们真不愧为父子,都一样可恶。

我按着记忆的路往那座宫殿走。

先前没来得及细看,如今看来这处还真是冷清的可怕。

宫殿的牌匾腐朽的厉害,只依稀看得见描金的长乐宫三个字。

圆月推开门,探进去一个脑袋。

“小姐,这里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圆月推开门,年久失修的大门发出厚重的吱嘎声。

宫殿里杂草丛生,屋顶的琉璃瓦上堆满了枯树叶,只有院中东南角一棵小小的梅花树还保持着生机。

“冷宫都敢进,若是被人看见你姑母可没有好下场了。”

我重重叹了口气,压下心底想骂人的冲动,这个太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走到我旁边又将门推开了一点:“啊…已经很久不曾来过长乐宫了。”

他率先一步踏进去,手撑着宫殿的墙壁感叹:“这样落败,还真是遗憾。”

从前还在府里时听教习的嬷嬷说过,长乐宫是先皇后住的地方。

不过自从先皇后仙去后皇帝就下旨封了长乐宫,再不许人踏进。

而先皇后是太子的生母。

“殿下,您没有政务要处理吗?”

“太子妃说那里话,父皇正直壮年,政务自然有他,你这句话可是会让我和父皇无端生出些嫌隙。”

裴越的神情似乎变得有些悲伤,倒比先前乖张的模样顺眼。

“哥哥,是你吗?”

半人高的草丛里钻出来一个小孩,是先前爬在墙头给我指路的那一个。

“沭儿,过来。”

裴越朝她招了招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哥哥这里有好吃的。”

淑儿?这个小女孩叫淑儿?

裴越将包好藏在袖口里的点心递给沭儿,是我母亲桌上的杏仁糕。

“是方才迷路的姐姐?”

沭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围着我转圈圈。

裴越揉了揉沭儿的脑袋,向我介绍。

“她叫闻沭,按身份和年龄来说是四公主。”

裴越顿了顿,撇了我一眼继续道:“生母是河东周氏,现今的贵妃娘娘。”

06.

我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叫文淑!她是母亲和皇帝的孩子!

“算起来沭儿应该是你的表妹?”

见我不回话,裴越想伸手戳戳我,只是他还未碰到我就被圆月拦下。

“殿下,您与小姐还未成婚,男女授受不亲。”

圆月扶着我后退一步,远离裴越和沭儿。

我深呼吸两下,平复好心情,拍了拍圆月的手以示无事。

“我记得太子妃也叫文淑,只是沭儿与你同音不同字。”

我没想到裴越竟然会给我找台阶。

我蹲下身和沭儿平视,声音温柔:“那沭儿是哪两个字?”

“听闻的闻,沭河的沭。”

裴越也在我身边蹲下,一边结果我的话头,一边拿出手帕替沭儿擦嘴角的碎渣。

“沭河……”我低声呢喃。

裴越点头:“沭河是江南的一条河流。”

我偏头看着裴越的脸,这短短的一天我见识了裴越不同的神情,但此时此刻我才真的感受到裴越是个真正的活人。

不是被规定好的太子,不是演出来的纨绔,这一刻裴越只是他自己。

在裴越看不见的地方,我扬起嘴角。

因为这样的裴越会非常非常好拿捏。

自从那日过后,我和裴越极少见面,就算见面也是一副不相熟的样子。

大婚的日子逐渐临近,宫里变得热闹起来。

各处的宫殿和花园都挂起了红绸带,未央宫更是堆放满了宫中各位娘娘送来的贺礼。

出嫁前的前日午后,我和母亲坐在暖阁里喝茶闲聊。

她低垂着眼眸修剪花枝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记忆里和母亲相处的日子并不多,虽然如此我也依然依赖母亲。

我将手搭在她手上,拿过她手中的剪刀隔下。

“母亲。”

我轻声唤道,这是来宫里这一月我第一次叫她母亲。

我走到她身边在脚凳上坐下,我将脑袋轻轻倚到她腿上缓缓闭上眼睛。

母亲摸着我的鬓发,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似的。

“母亲,明日后我就不能像这样日日陪在您身边了。”

“总会有见面的机会。”

我抬起头,双手环住她的腰,将自己埋进了她的怀里。

“淑儿,你要好好的,千万千万别以身试险。”

我没有回答,静静的感受这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是冬日大学过后的白梅香。

“这块长命锁是你外祖母的,我们淑儿要幸福快乐。”

她将我从怀里扶起,将那块白玉雕的长命锁为我带上。

母亲的手有些颤抖,自从前两日从皇帝那回来后,母亲的身子就愈发孱弱。

我不敢问,生怕和心里猜想的结果一样。

深秋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到人身上,有些暖暖的,很舒服。

次日一大早,我被宫女们簇拥着出了房间。

房门外,未央宫的院子里站满了来送嫁的宫嫔,她们都是与我母亲交好的娘娘。

我一一问过好,向她们送来的贺礼表示感谢。

一举一动,皆是标准的大家风范。

圆月扶着我坐上轿撵,我掀开玛瑙珠帘,最后看了一眼站在最前端的母亲。

她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大半的身子都靠着身旁的宫女,我的母亲在强撑着为我送行。

08.

喜乐奏得很响,仿佛要让整个京都都听见一般。

我坐在喜轿里,感知不到行进的路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突然,轿子停下了,我听到从旁边传来的另一只队伍的喜乐声。

今日是太子大婚,怎么会有人也在这一天成亲,除非他准备造反。

我的手指在窗户上轻轻敲了两下,没过一会就等来圆月的声音。

“小姐,是太子娶的侧妃。”

圆月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尖锐的马鸣声。

裴越骑着马走到我的轿子旁边,用在场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太子妃大度,让妤儿先行如何。”

不是询问,是通知。

想来这位侧妃就是裴越朝思暮想的那一位了。

只是……

“太子殿下,自古以来就没有妾室走在正妻前面的道理,若您今日这样做,沦为谈资笑柄的可不止我一人。”

我又敲了敲窗户,语气里不带情绪:“圆月,让轿夫起轿,不要耽搁了时辰。”

“谁敢!”

隔着珠帘我看不起外面的情况,心里隐隐升起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裴越就踹开了轿子的门将我从里面拽了出来。

“太子妃还未过门就如此妒嫉,这可不是氏族小姐的规矩,这样的德行怎能做得了太子妃!”

我挣扎着,想将手抽出来,裴越捏的我的手腕生疼。

我蹙眉,想不通裴越这样做的目的。

按照他的心机,若是真不想娶我大可以在宫里就把我处理掉。

宫中人多眼杂的,自然也不会怀疑到他这个太子身上,又何必这样大闹。

实在是奇怪。

推搡间我的盖头被他扯下,这无疑是揭开了我最后的遮羞布。

即便我是太子妃,但当中被自己的未婚夫撤掉盖头,这也是莫大的羞辱。

往后京都一月半月的,大概都是今日的事情了。

厌恶太子妃的太子和他钟爱的侧妃,我都能想象到说书的茶馆会讲的有多么精彩。

“殿下,请您松手。”

我淡淡到,看着裴越的眼睛,等着圆月整理好盖头为我盖上。

“殿下,您再耽搁下去会误吉时,陛下和娘娘还在太子府等着我们。”

裴越仍然握着我的手腕,而且愈发的用力,大有想把我腕骨生生捏碎之势。

“殿下,请让太子妃先行。”

那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我想大概是那位侧妃身边的侍女。

裴越松了手,我由圆月扶着坐回轿子里。

喜乐响起,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走完了大婚流程,我被人簇拥着前往绛雪轩。

屋子里点着一对龙凤花烛,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我和裴越坐在床沿上,按着俗礼的规矩做。

挑盖头,撒帐,吃床头果,结发……

礼节虽然繁琐,但做起来倒是有趣。

礼官在我旁边念贺词,若今日是嫁与喜欢的人,听到这样的词我真要感动落泪了。

“两位殿下,请喝合卺酒。”

酒有些辛辣,划过喉咙时有些刺痛。

我的余光撇间裴越,他面色无喜,我想他大概着急要去陪他的心上人。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殿下、娘娘,大喜。”

礼官说完就带着众人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我与裴越两人。

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我:“我早说过,执意嫁给我自会自取其辱。”

我叹了口气,取下头上的凤冠。

“皇恩浩荡,天命难违。”

裴越不耐烦的看着我,良久,他转身摔门而去。

09.

新婚夜太子让太子妃守空房的事情一晚上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我坐在梳妆台前,听院子里两个扫洒的侍女闲谈。

“太子妃似乎不得殿下喜爱。”

“那可不,打发到绛雪轩来就算了,连新婚夜都不留宿,那可是新婚夜!”

“害,听说太子妃家世不好,也难怪,侧妃娘娘可是相府嫡女。”

我侧耳听着,铜镜里圆月正拿着一支白玉珠钗替我簪上。

她神色凝重,似有什么话要说。

我半开玩笑道:“圆月,有话不说可不像你。”

圆月犹犹豫豫着开口:“小……殿下,您不生气吗?”

“我为何会生气,她们说的是太子妃,不是我周文淑。”

“可是……”

“好啦,别可是了,今日要进宫谢恩,别迟到了。”

太子府门口停了两辆马车,见此,我顿时明白了是和意思。

太子殿下为爱人抛弃赐婚太子妃,看来说书人又要多一个话题了。

路过那辆马车底下,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太子妃殿下,今日事忙,请原谅妤儿未曾第一时间向您请安。”

帘子厚重,我没看清这位侧妃的脸,倒是听到裴越的催促声。

“不妨事,进宫谢恩要紧。”

我觉得这声音和说话语气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

我快步走向马车,在记忆里寻找。

御花园,皇帝坐在椅子上问话,神色慈爱。

只是我没有见到我的母亲,心底不由升起担心。

我上前一步走到皇帝面前:“陛下,贵妃娘娘身子可还安康?儿臣想向娘娘请安。”

“无意感染了风寒,不宜见客。”

皇帝语气变了味道,留下这句话带着裴越径直离开。

亭子四周悬挂的纱帘上缀着金铃,风拂过,好似乐师在奏乐一般。

我朝圆月使了个眼神,然后闭上眼睛装晕。

“殿下!殿下!快去请太医!”

不得不说圆月情绪很到位,宫女们被吓得险些摔出去。

计谋得逞,我们立马前往未央宫。

绕过人来人往的宫道,我们沿着小路从未央宫花园墙角的角门进入。

今日未央宫里不见人影,安静的可怕。

我和圆月随意的找了间宫女的屋子换了衣服,前往我母亲住的主殿。

还未到主殿门口,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进我的耳朵,是我母亲的声音!

“无意想见文淑做成这样可不行。”

“太子大婚举国同庆,朕给大臣们放了三日假,这三日朕很闲。”

砰——

是什么撞到了花瓶?是我母亲吗?皇帝对她做了什么?

“所以无意,好好做,不要惹朕生气,你也不想再被关到长乐宫,对吗?”

我站在回廊底下,周围的一切声音在进入我耳朵时被无限放大。

主殿里传来木板的吱嘎声,男人的喘气声,还有……还有我母亲的求饶声……

我浑身发麻,被圆月捂着嘴往后拖。

我母亲在宫里被这样羞辱,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这一刻我恨极了皇帝,我拔下头上的簪子,我想冲进去杀了他!

“小姐,小姐……冷静下来,我们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乖乖的,将簪子给我好不好。”

圆月的声音很轻很轻,像小时候母亲哄我睡觉那般。

眼泪一直往外掉,染湿了圆月一大片衣袖,我靠在她肩膀上,双目无神。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主殿里安静下来,一声惨叫过后,我再也没听见母亲的声音。

10.

我脸上的泪痕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腿有些麻,我靠着圆月一瘸一拐的会宫女的房里换回衣服。

我们按着来时的路返回御花园,远远的就看见那两个宫女领着太医急的团团转。

“殿下!您去哪里了!”

她们将圆月挤开,扶着我坐到椅子上。

掀衣袖,搭手帕,喂参汤一气呵成。

“殿下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虚。”

他拿出宣纸铺开:“太子妃年纪尚轻,想来也喝不进那些苦死人的补药,臣为您开两副药膳的方子,保准一样的效果。”

太医是上次我随手拉的那位,慈眉善目,和这个污浊的皇宫一点也不同。

我想他或许知道些什么,我试探着开口:“大人,您……”

“殿下若想问贵妃娘娘的事,请恕老臣不知,老臣是医者,只寻药看诊,钻研医术。”

他将药房递给圆月,继续说:“也请殿下谨记,宫中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何况整个皇宫的人都长着同一条舌头,殿下问与不问的结果都一样。”

他起身向我行礼告辞,临了又嘱咐两句:“殿下气虚的问题须长久的养着才行,切勿大悲大喜。”

天空中下起小雨,落到周围的花叶上,听的人心绪宁静。

回想起那一月里母亲总是拒绝我一起入寝,想起她总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我松开的手又握紧起来。

远远的,我看见一个女子小步朝我跑来。

她头发挽起,一身淡紫色的衫裙飘逸出尘,鬓间两朵紫藤花点缀,风拂过她的衣裙,好似神仙一般。

“太子妃,臣妾崔氏禾妤见过太子妃。”

崔禾妤,妤儿?裴越的那个心上人?

“起来吧。”

我搭着崔禾妤的手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妤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我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毕竟在外面还得演出太子妃应有的样子。

“这是臣妾的荣幸。”

崔禾妤抬手抚了一下额上的碎发,无意之间,我看见了她手腕内侧有一颗红痣。

西岭陈氏的小女儿陈云禾,手腕内侧也有一颗红痣。

难道说……

“前面回廊处挂有一盏沉水木雕兰宫灯,我觉得做工甚至精巧,不知妤儿来时可有看见?”

“自然,宫灯精巧,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若是臣妾也有一盏的话定然好生收着,寸步不离。”

我朝她点点头,提起桌上的茶壶为她斟茶。

“不知妤儿今年芳龄几何?”

崔禾妤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答道:“十六,有幸和太子妃同岁。”

我和崔禾妤交换眼神,看了她有和我一样的目的。

“妤儿!叫人好找。”

是裴越,他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身上被雨淋湿了大半。

“殿下怎么不打伞,若是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见裴越,崔禾妤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她拿出手绢擦干净裴越脸上的雨水,只是不知这情深款款的模样里有几分真心。

我抱着手臂和圆月贴进,风有些凉,但这样的好戏我又怎能错过?

裴越握着崔禾妤的手将她搂进怀里,丝毫不在意亭子里的其他人。

“快到午膳时间了,府里准备了你爱吃的菜,我们回去吧。”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突然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个小孩朝马扔了炮竹。

马匹受惊,趁着混乱,我和圆月偷摸着下了马车,钻进了一旁巷子深处的宅子。

复仇的计划逐渐淹没我的理智,我要忘记除去复仇外的一切!

我不能再让我的母亲在宫里受辱了,所有的计划都必须提前!

11.

“老师!”

我激动的跑过去抱住一个中年男人。

“多大了,还这样撒娇呢。”

林清敲了敲我的额头,从荷包里拿出杏脯递到我嘴边。

“近来如何?昨日大婚太子闹出那样大的动静,京都人人都在议论。”

我摇摇头;“我不在意太子,他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我顿了顿,提起崔禾妤的事情。

“如果真是禾儿,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不知她对太子是何意。”

我将杏脯塞给圆月,故作神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心复杂,情谊再重又有何要紧?”

林清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好好!我们等了十三年,终于是等到了!”

“嗯,父亲那边传来消息,一切准备妥当,其他余下的氏族也在往京都来。”

我起身,将圆月手里被她吃掉大半的杏脯拿回来塞进袖子里。

林清将我送到门边,叮嘱道:“照顾好自己,在氏族们抵达京都前切勿轻举妄动,更不要让自己陷入困境。”

“知道啦,老师还同从前一样啰嗦!”

和林清分别,回到太子府已经过了午膳时间。

整个太子府里死气沉沉,连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焦灼的气氛。

“找!都给我出去找!若是太子妃有什么事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我躲在树后,裴越大声音如同锣鼓一样响亮,伴随着茶盏砸到地上的声音,震得我耳朵疼。

“不用找了,我回来了。”

我拦下焦急的下人们,踏进屋子就看见一地的狼藉和安抚裴越大崔禾妤。

其实裴越对我没回来这件事发这么大的火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按理来说他该对我不闻不问才是。

听到我没跟着马车回来应该敲锣打鼓宣布扶正心上人。

这样大的阵仗,不知道还以为我才是他心上人呢。

见到我,他冲过来一把将我扛起往外走。

“裴越!放我下来!”

他没理会我,脚步越发加快,禁锢着我的手也在不断用力。

“裴越!你要带我去哪!把我放下了!”

另我没想的多是,他竟然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

我脸红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恨不得将他活活咬死!

圆月也是,关键时候不知道跑哪去了!

“有胆子乱跑,没胆子承认?”

“……”

“若你今日遭遇不测,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掉脑袋?”

“……”

“身为太子妃,不懂矜持,是不是该罚?”

“……”

裴越将我放下,大力将我推进屋子,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小惩大戒,这三日太子妃就在此处好好反省。”

“裴越!裴越!”

隔着隔着门缝眼见着裴越要走,我大力拍着门让他打开。

他蹙着眉,似乎没料想到我反应这样大,他停留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去。

我一只在门口趴到天黑,直到崔禾妤带着食盒过来。

“殿下,今日晚膳有松鼠桂鱼,是您喜欢的。”

门被短暂打开,崔禾妤抱着一床毯子放到桌上:“这毯子是圆月请我带给殿下的,是您小时候盖的那床。”

我若有所思,等他们走后,我躲在墙角打开了了毯子。

里面夹着一封信——一封我母亲的亲笔信。

信纸有些皱,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淑儿,不要担心我,你的所见所闻皆是有人故意为之,切记保重自身要紧,不要担心……姑母。”

字迹有些歪扭,和母亲留在家中的字帖不一样。

我捂着嘴,眼泪不停的落下。

我不敢想,不敢想母亲在什么情况下写下的这封信。

信上寥寥数字,或许我母亲又会被他折辱,缠绵病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一夜为眠,松鼠桂鱼的味道不停的钻进我的鼻腔,油腻味夹杂着的腥味让我几度作呕。

我将自己塞进毯子里,闭上眼睛前,我看见晨曦之中朝我招手的母亲,她如记忆里的样子,温和,美丽,如同皎月。

12.

从上次和裴越闹过后,我已经快半月未见过他。

平日里的大多数时间和崔禾妤呆在一起商量计划。

月底月见使团前来上供祝寿,那日宫中举办宴会,绝大多数的朝臣贵眷都要到场。

那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同崔禾妤用完早膳,我同她告别准备去见林清。

安排一下氏族入京的住处,顺便给林清带一些圆月做的点心。

“老师!”

“淑儿来了,快过来坐,来得这样早,用过早膳了吗?”

林清朝我招招手,他正在用膳,木桌上摆着一碗清粥和一碟咸菜。

“已经用过了,我给老师带了点心。”

点心很酥,我抖了抖衣袖上沾着的碎屑:“今日怎么没看见老师身边的那个孩子?”

“他去驿馆接族老门了。”

一碗白粥还未吃完,咸菜已经见了底,林清放下筷子看我。

他看的很仔细,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到我衣服上的绣花。

我觉得林清有事情瞒着我,而且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突然,宅子的大门被踹开。

厚重的门板倒在地上,激起地上一片尘埃。

林清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腰间的那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碰撞在一起。

玉石碰撞之声,可算做最高的乐音。

上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还是在十三年前。

我这才注意到林清与往日的不同。

他穿的是新做的衣服,带玉冠,配玉佩,一副临了前的模样。

“谁是林清!”

林清朝为首的兵官拱手,声音平静:“在下林清。”

兵官不屑一笑:“文弱书生的模样也值得这么多兄弟跟来?爷一人足矣!”

他一个箭步上前,腰间短刀出鞘,直直朝林清刺来。

“圆月,带着淑儿躲到树后,别伤着!”

林清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迎了上去。

一阵风扫过,我从树后探出脑袋,林清已经与兵官打成平手。

只是心底不知为何还是隐隐揣着不安。

“小姐别担心,林先生的武功很厉害。”

圆月话音刚落,变故陡然发生。

一支利箭朝着林清刺去,速度极快,在空中划过只留下一道残影射中林清胸口。

“老师!”

“逆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我和裴越同时出声,他信步踏进院子,将手中的弓递给副官。

我跑到林清身边将他扶起来,温热的液体浸满我的手,血腥的味道在院子里炸开。

“老师!”

林清推开我,颤着步子走到裴越面前死死揪住他的衣襟。

“畜生!杀了那么多人,你们该给他们陪葬!”

裴越没有说话,面色沉静。

突然,寒光闪过,我下意识躲开,再睁眼林清已经倒到了地上。

他胸口插着的箭换成了一把匕首。

“老师——”

我把林清扶起来让他靠着树干。

他的手抚上树干:“花……要凋谢了……”

白梅树是从河东带过来的,天气渐寒,此时已经生出了许多细小的花苞,不出半月便会满树繁盛。

“太子妃是遭叛贼威胁,来人,请太子妃回府!”

裴越大声吩咐,士兵们低垂着头,连声应下。

“老师……”

林清的手滑落,几个壮硕的侍女一左一右的架着我和圆月把我门往外拖。

“把叛贼的尸首挂到城楼上示众三日。”

裴越面无表情的吩咐,自始至终没看我一眼。

13.

我被绑着关进了上次的房间,鼻息间那股血腥的味道还未完全飘散。

“太子妃。”

崔禾妤推门进来,与早晨出门时不同,她换了一套绯红色的衫裙。

鲜艳的颜色衬托的她肤白如玉,金钗挽发髻,其中簪着多宝珠花。

崔禾妤变了,或者说这才是她真是的模样。

“我方才乘车回府,途径城楼见到了太子妃的故人。”

“血淋淋的挂在那儿,可吓坏了许多人。”

侍女为她搬来椅子放在回廊下,我们隔着一扇半开的门说话。

崔禾妤手里抱着一个奇巧的汤婆子,似玉又似琉璃。

她半靠在椅子上语气好似惋惜:“还以为太子妃会陪着他呢,真是遗憾。”

我看着崔禾妤,眼睛发涩。

“聪明如太子妃,现在应该猜到了我不是陈家那位可怜的小姐了。”

“不过确实出乎意料,太子妃心思这样单纯,我们相处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半点的怀疑。”

我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怀疑过。”

崔禾妤有些吃惊,她继续道:“是什么时候?”

“是那次出游,你簪了一朵今日也簪着的蔷薇花,可惜陈云禾对蔷薇花过敏。”

崔禾妤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就算如此太子妃的计划恐怕也夭折了。”

我扭了扭被绳子勒紧的手腕,从外面吹来的风凉飕飕的,桌上的蜡烛一晃一晃,刺的眼睛生疼。

“安顿在驿站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天牢里了。”

崔禾妤语气淡淡,她从头上取下那朵还盛着露水的新鲜蔷薇:“听说陈小姐也在那些人里面,不过太子妃竟然已经生出了怀疑,又为何还要与我继续接触?”

我闭上眼睛,良久才回答她的话:“因为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崔禾妤不是陈云禾,不敢相信我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皇帝知道,不敢相信我的父亲已经抛却仇恨投靠皇帝,不敢相信这盘精心布局十三年的棋最后被敌人轻而易举的破解。

我的母亲还在受苦,我不甘心!

这句话逗笑了崔禾妤,她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侍女,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从袖子里摸出匕首。

绳子应声而断,她塞给我一个用绢帛包裹的小玉瓶。

“太子妃是个很有趣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一直是太子妃的朋友。”

她顿了顿,替我整理了一下有些松散的发髻,将那朵蔷薇花也一并簪上。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仇恨在前,情谊在后,我们有缘再见。”

我跑了,带着圆月一起。

京都的大街小巷都贴着我和圆月的画像。

我们躲在城郊山上的一处宅子里,崔禾妤给我的那个小包裹里有两枚金币。

我和圆月买下了这处宅子,暂时住在这里。

我父亲投靠皇帝,官复原职,这两日京都正传着他的事情。

不过都是些为国奉献,为民造福的好话,没有人记得他也是氏族,没有人怀疑他如何的官复原职。

皇命在上,没有人敢质疑皇帝。

14.

月底,京都大部分人都沉浸在月见使团来贺都喜悦中。

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我和圆月混进了崔禾妤的马车队伍当中。

宫宴上,我再一次见到我的母亲,她比上次还要憔悴许多,眼底的乌青重的连芙蓉粉都只看看遮住。

与此我还见到了我官袍加身的父亲,他脸上带着笑,谄媚的向皇帝敬酒。

我安静的站在崔禾妤身后,低垂着脑袋,手指紧紧掐住衣袖。

期间裴越盯了我几眼,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我来。

但是随着宫宴进行到一半时,我的手心浸出许多汗,心脏快到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殿下,酒醉人,妤儿想出去醒醒酒。”

崔禾妤朝我和圆月使了两个眼神,我们连忙上前搀扶着她往外走。

暖阁里,崔禾妤关好门,递给我们两套宫女的衣服。

“下一道点心时雪燕百合羹,殿下只有这一次机会,一定不要错过。”

我点点头,利索的换好衣服和圆月从后门离开。

崔禾妤这个人很矛盾,从一开始就是。

她并非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也并非是真的在帮裴越。

她和裴越之间的关系与其说两情相悦,不如说是互相利用。

我和圆月顺利混进送点心的队伍,只是有些过于的顺利,顺利到像是一场策划好的计谋。

我紧了紧袖口,还是没有将药下进去。

再回到宫宴上,气氛似乎变得有些焦灼,大殿里歌舞声停下,只有两名宫女跪在地上。

“陛下!陛下!就是她们打晕了奴婢!”

我愣神,大殿里的所有目光聚集到我和圆月身上,寒意顺着脊椎骨渐渐向上蔓延。

“似乎是故人呐。”

皇帝高坐龙椅上,手边的琉璃酒杯里盛着血红色的酒,他噙着笑,看着我和圆月。

我正准备开口,确没想到裴越先一步站了出来:“父皇,淑儿是想给您惊喜呢!”

裴越为何会这样说?

我想不通,原本我们二人并没有什么情谊在,但世道如此我不得不顺着他的台阶下。

我将手中的雪燕百合羹呈上:“陛下,天气渐寒,这道雪燕百合羹最是滋补。”

内官从我手上接过,拿了银针试毒后才放心的呈到皇帝面前。

“是吗?那太子妃何故做此打扮?”

“原想着是给陛下惊喜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成了惊吓了。”

我说的不卑不亢,月见使团在场,若是皇帝就此揭过那是皆大欢喜,若是他揪着一件衣服的事不放到显得他这个一国之君无容人之度了。

“好好好,太子妃有心了,朕心甚慰。”

皇帝赐了坐,我换了衣服挨着裴越坐下。

这场闹剧后,宴会接近尾声。

月见使团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放到殿上。

殿内人来人往,我看着坐在我正对面的父亲,心中万分不解。

说要报仇的是他,安排这一切的也是他,可是临近关头向皇帝投降的还是他,究竟为何?

陡然间,角落里的一名月见使者拔出短刀直至刺向皇帝去。

砰——

短刀劈到了皇帝手边的酒杯上。

一瞬间,宫女妇人们尖叫着躲闪的躲闪,往外跑的往外跑,大殿里乱作一团。

裴越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与刺客交手的护卫身上。

而皇帝好似早已经知晓了此事的发生。

他端坐着,随手拿起一颗上供的葡萄剥开。

我的目光在大殿里搜索父亲的身影,一转头,发现站在我身后的圆月也不见了踪影。

15.

我焦急的想要挣脱裴越多手,我不能让圆月出事!

“你又发什么疯!”

“放开我!”

裴越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根绳子,他扯着我将我拖到柱子边上。

“想撇清关系,就好好的带着别动!”

绳子在我身绕了两圈,裴越打了个死结,满意的松了口气。

我抬头瞪着裴越,目光却不自觉的越过他落到他身后我的父亲身上。

“父亲!”

变故就在一瞬间,我的父亲手执一把长剑,用力砍向身前的护卫身上。

他和那名刺客互相配合着攻击。

见此,高台上的皇帝脸上笑容骤然减淡,他扔了手里的葡萄,专注的看着台下他们的混战。

“陛下,此处危险,请先离开吧!”

皇帝蹙眉,没有应内官的话。

护卫的数量从十个减至五个,或死,或残。

我父亲身上的官袍早已经被鲜血浸透,他已经撑到了极限。

“周通政,你来找朕,朕还以为你悔过自新了,所以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官复原职,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

皇帝又坐回了龙椅上,我敲碎了袖子里藏着的药瓶,拿了碎瓷片割着麻绳。

“呸!皇帝?你也配!我们辅佐你上位,转头你就抄家的抄家,下狱的下狱,你就是个畜生!”

我父亲一口气说了许多我从没听他说的话。

他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是最讲究君臣礼法的人。

“父亲!”

一支箭射中他的心脏,他没了声,倒在地上粗穿着气。

“父皇,逆党以清。”

裴越手上拿着弓,他半跪在大殿前,跪在我父亲的鲜血上。

“不愧是朕的儿子,起来吧。”

皇帝走下高台,走到我父亲身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和十三年前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周通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没长进,连你的女儿都做了朕的儿媳,你为何一意孤行?”

“淑儿……淑儿………”

“父亲!”

父亲嘴里呢喃着我的名字,他吐了一大口血,看着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父亲!父亲!”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手脱了力气,碎瓷器从手心滑下,落到了脚边。

恍惚间我看见了从天而降的一个人,她手里的簪子刺进皇帝的脖颈,鲜血快速浸透明皇的龙袍。

我彻底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是在一张床上。

我的母亲坐在床边,温柔的替我擦拭身体。

“淑儿,终于是醒了!可让母亲担心!”

我撑坐起来,捂着快要炸开的脑袋:“母亲,我们是在哪?”

“在京都,我们从前的宅子里。”

我点点头,闭着眼睛靠在母亲身上。

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萦绕着我,让我觉得很安心。

但是静下来却发现我似乎忘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母亲,父亲呢还有圆月,老师?”

“他在河东呢,河东发了水灾,你父亲奉命赈灾去了,林先生在前院替人写字,至于圆月,那小丫头去街上买酥酪了。”

母亲摸摸我的头,声音温柔:“淑儿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忘了很多的事,但是母亲会一直陪着淑儿的。”

我听着母亲的声音,闻着她身上的梅香缓缓闭上眼睛。

这里有母亲,有父亲,有圆月……所有的人都相安无事,真好啊,真不想醒过来……

16.

宫变之后,皇帝御赐驾崩,那两名刺客被禁卫军当场射杀。

风波过去,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对于百姓而言又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我坐在茶楼里听书,崔禾妤坐在我对面剥莲子。

“要说那太子妃,可真是个奇人是也!虽是世家女,却天不怕地不怕……”

楼下的说书先生声音激昂,配合着手中的竹板,只叫人半点分不开心。

“近日来都讲这位太子妃,饶是我喜欢听这些也是听腻了。”

我撑着头,张嘴等着崔禾妤投喂。

“不想听了,便下楼逛逛去。”

“好!”

我起身往外走,许久未逛过街,倒还有些激动。

“淑儿,等等。”

“怎么了?”

我回头,看见崔禾妤站在包厢门口,神色凝重:“荷包忘记拿了。”

我接过,熟练的系到腰带上:“多谢。”

近日来记性越发的不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常常丢东西。

我站在街上,一瞬间有些茫然。

环顾四周,目光终于锁定在朝我迎面走来的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裴越将一件薄披风搭在我的肩头,他牵着我的手,向崔禾妤告别。

“殿下此去可还回京?”

“或许,但在那之前我想好好看看我的封地。”

“好吧,殿下,淑儿,一路顺风。”

告别了崔禾妤,裴越扶着我登上马车。

初夏的风吹的人暖暖的,我靠在裴越肩头,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梅花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身边贴身照顾的侍女们身上也总是有这种香味。

很奇怪,但我又离不开,想是中毒了般。

“裴越,你的封地在哪?”

“在河东。”

裴越握着我的手,合上马车的帘子:“路有些远,一觉睡醒就到了。”

闻言,我听话的靠着裴越睡去。

暖风徐徐,树叶婆娑,又是一场好梦。

以上就是周女小说的章节免费在线阅读,全文故事情节紧凑、幽默、妙趣横生,作者文笔代入感强,让读者深深的陷入其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