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月眼中的戒备，瞬间便让上官辰后悔了自己问的那句话，他歉疚一笑，道：“是么，那便是本宫眼花了吧。”
他的目光里带着宽和的笑意，微微点头，欠身道：“如此，是本宫唐突了。”
听到他问话的时候，乔子月本已筑起了厚厚的铠甲，可他这话一出，却又让她所有的防御都功亏一篑。
上官辰的目光格外清明诚挚，竟让她有些不敢直视，只强自一笑，道：“无妨，臣女先告退了。”
谁曾想，还未等她转过身，就见上官辰的脸色猛地一白，瞬间便摔在了地上！
地面是光洁的大理石，他摔倒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也让乔子月的心猛地一跳。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扶住了他，焦灼的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上官辰的脸色惨白如纸，他却拒绝乔子月的搀扶，只是伸出手，喘着粗气道：“走，快走……”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眸光也染上了一圈圈的墨色，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只一瞬，乔子月电光火石的想起了那夜的事情，试探着问道：“殿下，可是……要喝血？”
听到血的时候，上官辰的神情里瞬间染上几分欲色，一只手也紧紧地抓住了乔子月。而他的眼神里，褪去了温和，只剩下了近乎直白的渴求。
那夜的记忆涌上心头，乔子月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被牙齿啃咬过的脖颈，和那近乎贪婪的吞咽声，都让她心生惧意。
然而现下却容不得乔子月多想，眼见得上官辰目光有些涣散，她毫不犹豫的将上官辰扶到了一旁的桌子旁坐下。
略想了一下，便咬牙将头上的簪子拔下，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划了一道。
鲜血瞬间破体而出，而已经趋于神志昏迷的上官辰，在闻到血腥味之后，瞬间便像是饿狼一般钳制住了她的胳膊，近乎疯狂的将那些鲜血尽数的吞到了自己的腹中。
……
直到他眼中的墨色一圈圈的消失不见，上官辰才虚脱一般的松开了她，眸子里也恢复了清明。
然而这种清明里，又带着对自己浓重的厌恶和颓然。
乔子月的心没来由一疼，轻声问道：“殿下可好些了？”
许是他眼中的神情太过痛楚，竟让乔子月隐隐的有些同情。
那个前世里没活过二十岁的太子，短暂的一生都是这样悲哀的度过么？
听到她话里显而易见的关心，上官辰自嘲的勾唇，抬眼讥讽道：“你不怕么？本宫可是个怪物。”
他眼中的那一抹苍凉，乔子月并没有错过。她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索性不说话，只是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上官辰的面前，轻笑道：“诺，漱漱口吧，满嘴的血腥味儿不难受么？”
上官辰有些神色复杂的接了这杯茶，就见乔子月随意的走到衣架前，扯了一条布给自己包扎。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模样格外的云淡风轻。
她的情绪感染了上官辰，更让他的心中翻动起些许的涟漪。他将带着血腥味的茶咽下，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来替她细致的包扎着。
男人的手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她肌肤的时候，让乔子月有些战栗。
她努力的忽视这种触感，却听到上官辰轻声道：“本宫今日，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闻言，乔子月扬眉一笑，调侃道：“太子欠我的人情可大着呢，您该如何报答才好？”
她本是想要活跃气氛，却不想这话一出，便听得上官辰接口道：“不如，本宫以身相许如何？”
正是午后好时光。
男人的声音似是一坛好酒，才入耳便入心，将眼前美人的脸都晕染了一坨红晕。
下一刻，便见乔子月抽回了手，巧笑嫣然：“太子殿下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她说完，又道：“我出来许久，该回去了，殿下保重。”
眼见得那丫头逃也似的走了，上官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先是有些怅然，继而便自嘲道：“你竟是肖想上不该有的东西了。”
他本时日无多，缠绵病榻的怪物，何苦连累旁人？
只是他的手，却是不自主的抚上了唇。
那里还残存着血渍，和触碰她肌肤时，留下的温热。
一如她的人。
……
与殿内的凉爽不同，刚出了殿门，乔子月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相较之下，倒是冲淡了她心里的热意。
方才上官辰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她其实是心动的。
可只是瞬间，她便打消了那个念头，仓皇的逃了出来。
于乔子月而言，上官辰纵然身体有疾，却仍是那霁月清风。
而她，却是地狱归来的恶鬼。
所以，有些妄念，不该起，也不能起。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便朝着晚来园走去。
谁曾想刚转过了弯，就见对面来了一个柳眉倒竖的女子。
见到乔子月，乔子蕊的脸色顿时便冷了下来，快步走上前，抬手便朝着乔子月的脸上打了过去：“贱人，是你害得我！”
她今日被御林军压着，衣不蔽体的跪在晚来园的门口，直到宴会快结束了，方才被恩赦前来换衣服。
那日光暴晒算不得什么，真正让她感到耻辱的，是被那些个众目睽睽的目光鄙夷或轻薄的刺激着！
乔子蕊不傻，她辛辛苦苦练的舞蹈不可能出错，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自己的衣服出了问题。再联想到自己方才出的丑和乔子月的完好无损，她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是谁搞的鬼。
乔子月！
见乔子蕊怒气冲冲而来，乔子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靠近了乔子蕊，冷笑道：“因果报应而已，妹妹这就受不了了？”
只一句话，便让乔子蕊确定了下来：“果然是你做的！”
她先前只是怀疑，可这会儿已然确信了十成十。
“是我，那又如何？”
乔子月抓着她的手格外用力，脸上更是一派的冷意森然。
“贱人，我要杀了你！”
乔子蕊被她的表情刺激到，狠狠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再次朝着乔子月打了过去。
而这一巴掌，乔子月并没有躲开。
那响亮的巴掌声响起的时候，乔子月楚楚可怜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妹妹，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可是学艺不精，咱们回去再勤加练习便是了，你何苦这么大脾气呢？”
晚来园里的宴席已然散场，三三两两走出来的贵妇们，正巧将这一出戏收在了眼中。
一个是纯情无辜的嫡姐，一个是娇纵跋扈的庶妹，二者之间，高下立见。
身后冥府们的指指点点让乔子蕊一时有些慌张，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指着乔子月道：“你是故意的！”
乔子月眼中泪意汇聚，也遮住了内中的冷芒：“子蕊，莫要任性了，姨娘还怀着身子，你当心气着了她。”
而她这话，更让那些贵妇们脑补了一出大戏，看着随后出来的乔夜行跟秋妍，更加的目光不善。
乔夜行显然也看到了她们二人的模样，顿时便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喝骂道：“还嫌今日不够丢人么，给我滚回府去！”
说到这里，他又神情不善的看着秋妍，冷声道：“还有你，管不好她，就别带出来丢人现眼！”
秋妍被他的神情吓到，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乔子月劝道：“爹爹莫要吼姨娘了，她腹中还有孩子呢，您好歹也看着我那未出世弟妹的面子，别让她下不来台。”
她这懂事儿的模样，更让乔夜行的脸上有些过意不去，走上前放柔了声音道：“子月，是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乔子月眼眸带泪，脸上带笑，摇头道：“女儿不委屈。”
这厢的父女情深，那厢的秋妍却气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恨不能将之当做乔子月撕成碎片。
她不傻，自然知道今日的猫腻，这个乔子月，她还当真是小看了她！
见乔子蕊还想要上前辩驳，秋妍登时便抬手打上了她的脸，咬牙道：“逆女，没听到你爹的话么，还不回府！”
再跟乔子月纠缠下去，吃亏的只能是乔子蕊！
眼见得乔子蕊委委屈屈的跟着秋妍离开了，那些世家贵妇们也才纷纷的离开。
这一出闹剧，至此落下帷幕。
因乔夜行还有事情要商议，便再次去了御书房，乔子月向他行了一礼，独自朝着宫门口行去。
只是在无人时，她到底勾起了一抹冷厉的笑意。
今日之事，在场的贵妇们全部都看在眼里。
有了这一出，乔子蕊今生再没有机会嫁到高门世家，就算是做妾，也没有了机会。因为这些世家最重名声，而乔子蕊的名声已毁，再不会出现前世里那样门庭若市的提亲。
而乔子月，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毕竟，前世里乔子蕊这么喜欢裴朗，如果她不将这二人送做对，多对不起自己这个好妹妹？
念及裴朗，乔子月的唇角又缓缓的勾了起来。
算起来，裴朗正是今年秋闱的新科状元呢。
她也该给这个好夫君，送一份大礼才是啊。
就送你——
状元及第，身败名裂。
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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