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

第2章 Chapter 13 寒冰烈火

  1

  飞机到奥地利,开私家车到阿尔卑斯山滑雪场地的度假屋,途中日光明媚,山道往外远眺出一片冰清凉爽的极地风光。时音靠窗,严禹森往她膝头盖一条空调毯。

  到达后有佣人来帮忙提后车厢的行李,她慢慢下车,仰看坐落在冷杉中的花园式别墅,四周树荫环绕遮蔽,氛围雅静。

  “这是这里风景最好的一幢,我们冬季常来,平时闲置,夏天也偶尔过来,就像这次,但一般都因为公事。”严禹森边说边牵她走上石阶,石阶很高,表面覆着山间的潮湿汽,容易滑脚。

  入门后,深色的温馨木质感带来一阵暖意,壁炉生着火,丝兰花香淡淡沁脾,常驻在别墅的女佣已准备好午餐,抽开餐椅请人入座。

  整个宅邸的内部装饰以自然舒适为主,有四个主卧室套房,一个室内游泳池和一个蒸汽浴室,客厅的空间很大,给了主人开办私人宴会的方便,别墅外还有一个露天的温泉,度假感浓厚。

  傍晚,山间气候湿冷。

  一切都已安置好,时音披着毯子站在阳台,呼吸,雾气看得见,严禹森从后抱她,让她将脑袋靠到肩口。

  “他三天后到。”

  “跟我说说这两年你们的事情。”时音说。

  “我们的?”

  “恩。”

  “很平常,跟前十几年都一样……不过我们都变忙了,”他顿一会儿,“尤其是他,这两年来他几乎没停下来过,这次休假结束后又要飞国外两个月。”

  “两个月,学校也不回?”

  “如果他有分身的话。”

  她安静地眺望远处的缆车,严禹森继续说:“其实这一年他也不在国内,我们见面只谈公事。”

  “这么忙。”

  “对。”

  时音问得点到为止,一阵微风吹来时,她准备进房,严禹森却握着她的双肩将她转回来。

  两人近距离地面对面,她平视着前方,严禹森低头看她,看她收起刘海后愈显清晰的五官与肌肤,手指触摸她的右脸:“以前这里有块疤。”

  她不应,严禹森将脑袋抵到她额头上:“你现在真美。”

  在气息越靠越靠越近的时候,她说:“我有点冷。”

  他就只好停,时音踮脚拥抱一下他,转身回别墅。

  “时音。”

  停步但不回头,听着严禹森说:“如果失眠的话可以来找我聊天,我在你对面房间。”

  简短一句话透露出今晚分房睡的信息,她回:“谢谢。”

  ……

  谢谢,抱歉。

  ***

  阿尔卑斯山七月的风光非常美,极寒山顶是滑雪者的圣地,山脚则是美轮美奂的湖泊与奥地利小镇,度假屋周围还有传统风格的酒吧与餐厅,这三天不无聊。

  那应该是她人生里最后三天的悠闲时光。

  第四天早别墅内一阵阵小骚动,严禹森快速从时音房前走过,她出来看他背影:“迟到了?”

  “不,是他提前了,原本下午来,但是改了航程直接从英国坐私飞来,刚刚飞行员打电话告诉我已经着陆了,他在开车来了。”

  世界因这句话而变了一个色调,时音站在房间口不动,面前严禹森利落穿外套,女佣繁忙准备午餐,厨房内飘出蛋糕香,那是她们为主人来临而准备的洗尘礼,一切动静从彩色到黑白,从有声到无声。

  他要来了。

  他在来的路上。

  才迈出一步,身子不稳,她扶墙,五秒后头脑的晕眩才渐渐散去,继续走,穿过廊道穿过客厅一直走到大门外,严禹森站在阶口望远处,说:“来了。”

  呼吸与心跳一起动。

  女佣们排到阶前,她从严禹森的身后慢慢走到与他并列的位置。

  黑色的SUV车从道上驶来时,透亮的山景全映照在黑色车身上,低引擎声来得低调,驶近后稳稳地停在别墅车道前。

  她单手握严禹森的手臂。

  潮湿的空气,湿冷的手指尖,呼吸都小心翼翼,她看着,一直看着。

  车子熄火,佣人们准备下阶帮忙提行李,车门咔一声开。

  席闻乐下车的时候,看见他侧脸的时候,周遭一切都成了虚无,她感觉不到时间分秒行走,她只看到他,只看到他用以开门的左手腕上的佛珠串,看到他下车,看到他单手关门,听到砰一声响。

  严禹森的心口也在起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儿。

  他比两年前更加逼人了,无论模样还是精神,头发短了点身段也高了一点,上身穿着清爽干练的滑雪衫,下身是仔裤,下车后的第一眼不是看这边,而是副驾驶。

  副驾驶上还有人,那女生自行下车。

  他侧头将车钥匙给佣人,独身走上石阶,边走边眯眼观察远处滑雪道的景象。

  到此,他还没看过来。

  而温雅可人的女生进入时音眼眸时,时音低头闭了眼。

  女生绕过车头跟到他后面,上石阶时差点滑到高跟鞋,却掩住了声音不让他知道。他从滑雪道上收视线,又低头开手机,一步一步,离大门越来越近,时音看着他。

  他依旧未看过来。

  严禹森将她的手牵进手心。

  仅差五步之遥时他终于完成所有繁琐事项,抬头的第一眼给了严禹森,而后朝她这边带一眼。

  终于。

  两人相视的一刻,席闻乐脚步放缓,几乎是在一秒内发生的事情,她看着他的面色从散漫到凝神,他聪明,就如她两年前所知道的那个他一样,所以如此简单的事情在他面前就是一针一线的小阵仗,只是风那刻凉进心里,时音静静地正视着他。

  他从她的眼看到她和严禹森相叠的手臂,懂了,给出的反应是往别处眯了一眼,而后,连口都没有开,继续走,一步上一个台阶,与他的这位兄弟擦身而过。

  时音的发梢被他经过的微风带起一点点,全是他的气息,她目视着前方。

  ……

  三人,连招呼也没打。

  2

  他得到过她的一切,什么时候她还会对他存在吸引力?

  当她属于他人的时候。

  ……

  严禹森进门后单独上楼去见席闻乐,时音一人留在客厅,她到摆钟前的玻璃面上看自己的影子,一切都好,心绪还稳定,呼吸还平静,一切都好。

  门口再传动静,女生进门,她对这幢别墅熟悉,入门后笑着与女佣拥抱:“你们还好吗?”

  “侯小姐您的行李要放在?”

  “跟以前一样。”

  “侯小姐……”女佣提示,“您原来的房间已经让慕小姐入住了。”

  女生刚摘颈上的丝巾,视线绕过女佣朝时音看来一眼,时音依旧对着摆钟,等她走近身侧,清淡的香水味道绕到了周身。

  “嗨。”

  两人对上面儿。

  相互礼貌性点额,女生问:“女朋友?”

  点头,时音反看她,听她笑答:“努力成为他的女朋友中。”

  接着她自我介绍:“侯语桥。”

  跟以前大多见过的女孩子类型不同,这女生大方,相貌气质都属中上,说话亲切谦逊,不张扬,不浮躁,看着挺舒服。

  楼梯传来响动,严禹森和席闻乐的会话结束得快,时音往上看,席闻乐先下楼,到客厅后向两人看一眼:“上山。”

  “可我们还没用午餐……”

  他已经出门,侯语桥的话断在一半,只得向时音一笑,跟着出门。时音则看楼梯,严禹森正慢走下来。

  他的脸色并不轻松,但随着他叹出一口如释重负的气,她心里就明白了,情绪再涌也压住,等他走近后握起他手臂,抚刚刚被她掐出的臂上青痕。

  “他说,不介意我们。”

  她点头,看往门外已经上车的席闻乐,看过去的时候也是他不留情面关车门的时候,时音收视线,严禹森拍拍她手:“上山吧我们。”

  ……

  不坐缆车,席闻乐派了辆直升机,让驾驶员坐副驾驶后亲自来开。在什么都要自己做这点上他还是不变。

  山顶气温低,眼底起伏的山峰还被冬季的白雪覆盖着,直升机着陆在一处宽厚的山峰,时音在侯语桥的后面下舱,严禹森已经和席闻乐走在前面,两位女友就凑到了一对,侯语桥边走边看她:“禹森眼光真好。”

  时音正戴手套,侧头看她,侯语桥笑说:“你那么漂亮,怪不得他会收起心来。”

  时音慢点头,报姓名:“慕时音。”

  侯语桥点头,两人就这样有了近一步接触,接着她看前方席闻乐的方向:“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平时不是这样的,等过几天你就能跟他熟了。”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时音将发顺耳后。

  “半年,“侯语桥说一半,再补充,“我追他的。”

  点头,时音看前方,侯语桥却仍看着她,笑起来:“你眼睛里好像有话要说。”

  时音也笑,拍了拍手:“跟我听说的不一样,他好像……”

  “喜欢的不是我这类型的。”侯语桥毫不避讳地接上,“对啊,半年前他身边绕着所有比我优秀的女人,但是……”

  没有继续说,就好像该说的内容女人都懂,时音也不问,两人淡笑。前边严禹森向她们挥手,他跟席闻乐已经到达一个高点。

  到雪坡的边缘放滑雪板,固定好雪靴后戴眼镜,一切准备就绪,她舒展一下脖子,严禹森问:“滑过?”

  “可能比你滑得还好。”

  席闻乐已经全准备好,他的位置在严禹森另一侧,背对两人而站,身段直挺。

  四人踩的都是难度系数高的单板,侯语桥朝时音低低叹一声:“我学了很久才敢用这个。”

  “要不先试双板,这里特别高,不是一般滑雪场……”——“咻”!

  严禹森还在对时音不放心的时候,席闻乐已经不打招呼出发,身影一下子从并行的四人之间滑出,唰一下进入雪道!

  时音看一眼,转而直视严禹森,边看着他边踩下滑雪板头部,身子随之也咻一记进入滑雪道,长发随迎面的冷空气后扬。

  两人出发都这样潇洒,严禹森与侯语桥后跟上,山峰一片白茫,单板陆续滑出四条雪痕,空气寒冷,脸色也被刮得透白。

  席闻乐最前,他回头看时音,身子转了个向,从原本的背对她变成正面对她,两人在咫尺之距对视,几秒过后他重新转向,再次背对,很快过了个小高坡,速度比她快。

  两人的雪道几乎是一样的,严禹森深刻明白席闻乐惯玩的极限路线,也看出时音水平不低,怕两人较上劲,提前吹了声口哨暗示时音放慢速度,但她不听,只回头给他一眼,转头后又滑过一个高坡!

  唰!

  唰!

  四人的滑雪渐渐成一场追逐战,席闻乐越来越接近最险的一处高坡,险得看不出高坡之后是平地还是悬崖,他特意往时音看一眼,两人速度持中。

  紧接着他毫不停顿地咻一下跃过险坡,身影挡住一秒日光,等他下落后日光再现,时音则在关键时刻倏地停,席闻乐在几秒的时间差里滑出老远,他回头看高坡上的她,严禹森赶上,刹住滑板扶她肩膀,她喘气,摘墨镜转身抱严禹森。

  这一幕,叫做临阵退缩心有余悸而寻求男友安慰,严禹森安抚她,席闻乐离得越来越远,视线停留在拥抱的两人身上,良久才收。

  3

  放开严禹森后,侯语桥滑过两人周身:“没事吧?”

  时音摇头,看坡下,他已经不在。

  “禹森陪她休息会儿吧。”

  “我会。”严禹森答。

  侯语桥点头,再次给了一眼关切,随后离开。

  严禹森握着时音的手臂慢慢滑下坡,时音说:“她人很好。”

  “侯语桥?”严禹森反应快,接上话,“她跟一般女生不一样,是挺好,心里不藏东西。”

  “应该是他所有女朋友里维持最久的一个,”她不急不缓地应,“半年。”

  “侯语桥还不是女朋友,他承认过的女朋友到现在只你一个。”

  严禹森随口一回,出口后才发觉气氛微变,他正要换话题,时音接:“不要紧,我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

  沉默一会儿后,严禹森直接说:“席家有长辈喜欢她。”

  这句话像是提示,时音还没细想,脚下已经到了平滑的雪地,严禹森轻扶她的腰助她站稳,她缓缓抽出一只手:“我自己来。”

  “好。”

  放手后独自滑行,时音渐渐看向正前方雪中滑跃的侯语桥,她开朗,眼睛里全是阳光,好像从不涉及这个世界任何一点阴暗面,也不因自身由席家内部举荐而感到丝毫优越感。

  怪不得。

  ***

  下午的滑雪运动结束,车子到别墅时已是傍晚,女佣们正在准备晚餐。

  时音换好衣服到客厅,侯语桥已经入座,她对时音笑,这边女佣也替时音抽开了椅子,她入座到严禹森旁边。

  席闻乐在客厅窗口处听电话,他从一回来就有电话,打完又有,打完又有,他长久立在那里徐徐地讲话,女佣则陆续上菜,香槟美酒色香味全,严禹森闲来没事向她介绍菜名,侯语桥会在女佣离开时微笑目送她们。

  席闻乐回来的时候将手机放桌面,女佣抽开侯语桥身旁的座椅,侯语桥随动静向他看,把他的一举一动映在眼眸里,嘴角含笑,都是爱意。

  时音对女佣说:“麻烦帮我换一杯温水。”

  侯语桥看过来:“时音,今晚开的是很好的酒。”

  “我不喝酒。”

  等女佣递上温水杯,她又问:“有薄荷吗?”

  “我有薄荷糖。”侯语桥说。

  “也可以,谢谢。”

  时音接糖的过程中,长发微微从耳旁漏下,严禹森帮她拨起,她也用指拨,两人的手指相触碰,她自然地收手交给了严禹森,另一只手从侯语桥那儿接糖,轻轻拆开糖纸,糖块儿噗地一下落进水杯。

  发已重新顺到耳后,糖块在温水杯底慢慢溶解,时音拿杯,微微摇晃。

  “你爱喝这个?”侯语桥问。

  “我用薄荷水代替酒,避免自己再上瘾。”

  “你上瘾过?”

  侯语桥有了点求知意思,时音手中摇晃的杯子慢慢停下:“恩,挺严重。”

  然后抬杯喝一口,咽下后,回答侯语桥即将问的下一个问题:“情伤。”

  两字出口,桌面寂静,时音放杯,席闻乐没有表情变化,严禹森的椅脚发出响动。

  “哦……”侯语桥却错怪,转看严禹森,“把女朋友追回来不容易哦。”

  时音不承认不否认,笑得既短促又清淡,席闻乐开始用餐,发出的第一声刀叉响打破寂静氛围,侯语桥也进入晚餐,但她仍对前一个话题感兴趣:“你们是怎么相遇的?”

  “他喜欢吃我做的东西。”

  “然后他就追你?”

  “对,一下子就被追到了。”

  “禹森你倒是有两下子。”侯语桥立刻笑,严禹森撑着手臂喝酒,时音低头切开牛排,不陪笑。

  四人的晚餐静谧幽香,她喜,她不喜,他静,他不语。

  晚餐过后,时音最先回房,侯语桥在她刚洗完澡时来访,友好说:“我的房间里有一些准备带给朋友的礼物,你愿意来挑一份吗?”

  “好啊,等我加件衣服。”

  侯语桥点头,时音阖上房间门,从衣柜挑出件薄衫披上。

  出门,侯语桥看到她薄衫里面的细带睡裙,顺口赞:“你的裙子真漂亮。”

  “谢谢。”

  两人浅谈笑语,一起走到相隔一个走廊的她的卧室,时音说:“抱歉把你原来的房间占了。”

  “没关系,我也只在今年二月份来过这里一次,凑巧住了那间而已。”

  “也是来滑雪?”

  “没错。”

  进到卧室,侯语桥去衣物间拿礼物,捧出来有五六件大礼盒,全放到床上后先拿出最底下的一件,打开看,里面是一副上好的紫衫木弓,侯语桥很快合上:“她们把他的东西误放到我这儿来了。”

  说着搁到一旁,转而打开第二份礼盒,时音问:“你们不住一起?”

  侯语桥开礼盒的动作微微停顿,耸肩:“我跟他……还没……”

  “我们也没。”时音恰到好处地打断,淡化了似有若无的尴尬,侯语桥向她看,两人微笑。

  私密的话题无形之中再次拉近两个女人的距离,时音倒了杯温水坐上床,侯语桥将礼盒摆到膝上,深呼吸一口:“是不是很丢脸,半年了都……”

  “我反而会欣赏,说明你跟他都是洁身自好的人。”

  “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是个女生,”怕时音不懂,她再补充,“就是……从没有跟男人……上过床。”

  “难道你会希望把自己给他之前已经是个女人了吗?”时音淡淡笑,侯语桥原本的介意很快化为理解。

  “对啊……我怎么会那么想。”她也笑,手指将礼盒丝带绕一圈又一圈,“但是……”

  “?”

  “我怕表现得很差。”

  “他想要你吗?”

  “我不太确定,”她看时音,“不是说男人对女人或多或少都会有那种感觉,但是他……”

  没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笑出来:“那时音你?”

  懂她问的是什么,时音喝了水后慢慢答:“是女人。”

  “那……不是禹森的?”

  “前任。”

  侯语桥没继续说话,但眼睛里的求知**一点都不掩饰,还专门往时音侧了侧身子,时音却不继续说,安静的氛围里,侯语桥轻轻点头:“你当时肯定很爱前任。”

  接着用复杂的感情说了一句:“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忘不掉的前任。”

  时音看她,侯语桥叹一口气:“他也有。”

  手中水杯轻微地抖,时音收视线,侯语桥却不察觉,继续说:“其实你应该看出来他对我的感情没有很多。”

  她不接话。

  “在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渴望知道他的一切,以为他会对每个女伴都一样的态度,以为我只要能坚持就一定能有些不一样,但是后来接触到他圈子里的朋友,听他们偶尔讲一些事情,才知道我早就输在起跑点上。”

  说着看向时音:“可能严禹森知道吧,席闻乐曾经追过一个女生,追了两个月才追到手,他对那个女生是真爱。”

  而后,再说:“他左腕上的佛珠就是那个女生送的,他戴到现在,从来不换。”

  ……

  “我好羡慕那个女生。”

  侯语桥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音的水都凉透,她将唇抵着杯沿,一直一直都不说话。

  等到侯语桥察觉到她的情绪时,她起身到卧室的衣物间:“我看很久了,你有件衣服很漂亮。”

  话题转得特别突然,侯语桥跟着她去衣物间,时音随手拉出一件薄纱质感的睡衣:“这件。”

  “啊,这件。”

  “很好看。”

  “……送给你。”

  这并不是时音的最初想法,所以侯语桥慷慨送礼后,她一时不应,侯语桥说:“这件睡衣是我姐姐送的,太性感了,我穿,没人看。”

  时音停顿几秒,答:“那我们交换睡衣。”

  4

  这是个很好的主意,侯语桥喜欢她的睡衣,又要送给她睡衣,两人交换不相欠。

  时音先在衣物间换上了她的睡衣,裙子很薄很透,吊带也非常细,胸型在垂坠感的领口下衬得若隐若现,性感又带气质,穿上后放下长发,宛若一只慵懒的黑天鹅。

  “你穿果然好看很多。”侯语桥抚她的肩膀。

  “我在外面等你。”

  “恩。”

  时音出衣物间,关门,等侯语桥的过程里,她随便拿了本书翻看。

  等了五分钟左右,侯语桥的声音传来:“时音你好瘦。”

  笑,她合上书:“穿不上吗?”

  “穿上了但是不如你好看。”

  “出来让我看看。”

  时音刚说这句话,忽地传来开门响,卧室的门没有关,半虚掩,席闻乐原准备直接进来,门开一半时看到她,她也看到他,两人视线恰恰好好撞到一起。

  床脚摆着他放弓的盒子,他来的意图明显,但是一注意到她后就停住脚步,单手插进了裤袋。

  曾经最亲密时赤身相见,现在最疏离时气氛微妙,候语乔还在换衣服,房间内只有他和时音,他没有过多表情,时音抚臂背过他,他的视线就落到了裙子后面别致的裸背上,长发缠及腰部,裙摆短。

  两人也没产生任何对话。

  侯语桥开衣物间的门时,他关卧室的门,一切仿佛如初,时音看向侯语桥。

  “怎么样?”

  “好看。”

  侯语桥笑,时音拿床上的薄外套:“今天挺晚了,我要回房间了。”

  说着拿床脚那放弓的盒子:“还有这个,我替你放到客厅。”

  “那好时音,明天见,我穿睡衣就不送你了。”

  “恩,早点睡,晚安。”

  “晚安。”

  寒暄过后,她开卧室门,席闻乐还等在门口,侯语桥看不到这边,时音关门。

  恪。

  然后就是面对面的两人,他在前,她靠门,盒子抱在她的怀内。

  对视着,谁也不躲,但是就是不开口,他一言不发地拿盒子,手指那时候碰到她肩身处的肌肤,停顿稍微一两秒,他看她的眼。

  时音松手,盒子从她怀内到了他手里。

  接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宣告结束,她从他身旁走过。

  ***

  第二天,时音起得最早。

  严禹森下楼时,她已经做完一桌的早餐,女佣陆续将餐盘摆上桌,早餐交织着咖啡与烤面包的馥郁香味,而她坐在位子上,肩上披着一条披巾,手中正摆弄一个魔方。

  他问:“你做的?”

  “我偏好比较清甜的口味,你吃不惯的话,吃她们做的,她们也有做。”她把魔方放一边,说。

  “我当然要吃。”

  时音微笑,过了会儿她换了个坐姿,朝严禹森勾勾手指:“过来,衣领没弄好,我帮你。”

  他把手放到时音身后的靠背上,俯下身子让她整理,两个人的距离十分接近,她专注地帮他解开纽扣重新系上,他一开始不看她,后来见她不注意,默默地向她转过头。

  她身上有清晨刚起的柔软感,体香闻得到,衣领越理,他靠得越近,时音朝他看一眼,他问:“可以亲吗?”

  应该是脱口而出的,不问还好,一问就尴尬,时音的手从他领口离开,没有回应什么,只是看着他。

  两人对视着。

  四周没有女佣,就在严禹森准备往她的嘴唇亲上去的时候,二楼楼梯突然响起一记不解风情的叩壁声,严禹森立刻扭头,时音平和地看过去,看到了正下楼的席闻乐。

  候语桥走在他身后。

  他身上也有一阵刚起的懒倦感,衣着打理得十分清爽,对眼前“小两口”采取了打扰成功后就无视的手段,严禹森自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跟时音亲密,安静地抽出椅子坐下。

  “你们起得真早。”候语桥笑着说。

  席闻乐入座,扫一眼早餐。

  “今天你们有什么计划吗?”时音问,“没有的话,我想跟禹森单独活动。”

  严禹森朝她看,候语桥立刻理解出她安排情侣独处的用意,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席闻乐。

  可他好像没听进她的话,正在看她手边的魔方。

  “闻乐?”

  直到候语桥轻轻叫唤一声,他才收视线,低头喝一口咖啡:“随便。”

  咖啡是时音煮的。

  “那我先上去换衣服,”时音面向严禹森柔声讲,“我想你带我去前几天没逛完的那些小店。”

  严禹森点头。

  时音起身时在他的脸颊上亲一下,自然又简短,看上去一点都不腻,候语桥对她挥手作短暂的道别。

  所有人都聚在楼下,二楼的卧室很安静。

  她掩上门,从衣柜中拿出衣服,身上脱剩至吊衫时,听见别人上楼的脚步声。

  脚步声一直从走廊传来,在她房门前毫不停顿地经过,进入了靠东的一间卧室,没几秒,重新走出来,她过去把房门打开:“禹森我有条裙子在你房……”

  席闻乐的脚步停下来,看她。

  她的话也哑然而止,他的视线缓慢扫到她的锁骨及胸口。

  “不好意思。”时音快手关门,这时候被一股扎实的阻力拦住,席闻乐把手挡在门板上。

  她吸一口气。

  “你要拿什么?”他说,“我去跟他说一声。”

  这是席闻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来这里两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没有情绪起伏,没有一点犹豫,平静地让人难堪。

  她在他看不见的视角里蹙了蹙眉,回:“一条裙子。”

  “款式。”

  “长裙。”

  “什么颜色?”

  “浅灰。”

  “内穿还是外穿?”

  “我只有一条裙子在他那边,”时音打断,“跟他说了他会知道的,谢谢你。”

  说完很快关上门,他没有再拦,时音坐到床沿,脑子太空以至于忘记听门外的脚步声何时离去,手有点凉,心有点冷。

  后来,换好衣服的她在楼梯上与严禹森相遇。

  “你不穿那条裙子?”他一抬眼见到她身上的衣着,“我正要去拿。”

  “不穿了,回来再拿吧。”

  走到楼梯口,见厅内餐桌上已经没人了,别墅外的SUV车刚好开走。

  “他们有自己的行程,先走了。”严禹森牵着她的手到客厅,“你先在这里等,我把车子开出来。”

  时音抚着臂等在原处,过不久,注意到餐桌上的魔方。

  女佣们正收拾桌子,她特意把摆在原位的魔方拿起来。

  记得刚放手的时候才不过完成六分之一,弄了半天只把一面的红色恢复原状,现在魔方六个面全部归位,整齐漂亮,拿在手中时还能感觉到一点温度。

  刚才严禹森牵她时,手是冰凉的。

  5

  这一天都在逛各种小店,严禹森很有耐心,但是时音三心二意。

  尽管如此,她还是特意跟他磨蹭到晚上十点才回别墅,那会儿候语桥和席闻乐早就吃完晚餐上楼了,女佣们也休息去了。

  时音上楼梯时,不时被严禹森搂着亲,他对她的感情早就酿得很浓,尤其今天逛街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地贴着身子拥抱她,不止是在精神上喜欢她,身体上的距离也越来越想突破,她心里明白,只能在行为上半推半就,两人到了二楼卧室的走廊上,时音别开脑袋与他保持双唇间的距离。

  他忽然拉着她停下,从后抱着她,说:“我知道的。”

  她一边等他讲话,一边目视着走廊的正前方,那是席闻乐的房间。

  严禹森的身体微烫,缓着呼吸继续说:“我知道对你来说还太快,也知道这个环境不适合,你不可能愿意跟他隔着一个房间和我睡在一起,我知道,所以我会忍。”

  时音一声不吭,他在她的肩膀上长长地吻一下,说:“睡吧。”

  接着放开了她,也算是把自己心里的冲动给强迫性压住了,他快步回房间关上门,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走廊内。

  安静的走廊内,时音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把背靠上墙壁。

  站了足足有十分钟,她回想着席闻乐这两天以来对她的态度,中间穿插严禹森对她的许多理解与照顾,心里有一口气郁结着,松不下来。

  严禹森没有锁房门,她在的地方,他从来不锁门。

  时音走到他的房门前把手握上门把,正踌躇的时候,走廊尽头的卧室门突然开。

  房内的灯光照过来,席闻乐出门。

  但是,同一时刻,时音也从他未虚掩的房门内看见正坐在他床上的候语桥,灯光那么亮,看得那么清楚,候语桥正在看书,身上穿着昨晚与她交换的睡衣。

  那瞬间心里冲动地做了一个决定,席闻乐向她看过来的时候,她扭下门把义无反顾地走入严禹森的房间,一直到把门关上,都不曾回头往他那儿再看一眼。

  严禹森正在浴室洗澡,没察觉动静,时音靠着房门闭眼呼吸,耳边都是来自浴室的水声,听不到外面任何声响。

  不久,严禹森洗完澡,准备出浴室。

  她很快打开阳台的门,把门关上,有窗帘遮挡,严禹森并没有看见她。

  外面很冷很冷,肌肤被冻得雪白。

  这阳台和她卧室前的阳台只相隔半米,另一边是席闻乐卧室的阳台,灯亮着,从这儿看能看见他卧室的景象。

  时音看见刚刚还坐在他床沿的候语桥现在已经坐在被子里,席闻乐不在,她也没再看书,而是不时地用被沿遮着自己的脸,将身子越埋越下去,这动作包含了多少兴奋与娇羞,她在夜风中看着,心被割成一块块。

  后来近乎狼狈地翻回自己卧室的阳台,她在不开灯的房间内徘徊,从浴室翻找出一把修眉刀,将自己上衣撩至腹部,刀锋抵着那处纹身,手发抖。

  可是三秒后依旧把修眉刀松开,纹身丝毫未伤,她撑上盥洗台,看着镜中满身冷汗的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不差半分钟,她开始脱衣服。

  半个小时后,时音进厨房,席闻乐那时还没上楼,他可能有公事电话所以特意避开候语桥接听,此刻刚结束通话,正往冰箱里拿啤酒。

  她抱着臂停在门框旁,发出的轻微动静使他回头看了一眼。

  她与半个小时前进严禹森房间时判若两人,身上穿着昨晚穿过的黑色吊带睡裙,似乎刚出过汗,前额与脖颈处的头发半湿半干,脸色白净。

  但席闻乐也只是看那么一眼,平静如常地回过头,继续用冰锥凿开砧板上足有石块大小的冰。

  时音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杯之前放着的纯净水,放到他的啤酒隔壁,拆随身带过来的薄荷糖。

  两个人低着头各做各的事,他把啤酒倒进杯子,加入冰块,时音将糖纸拆到一半。

  “这么快。”他说。

  三个字,包含的多层意思和些许的讽刺来得有些露骨,时音说:“我没觉得。”

  他喝一口啤酒,单手插进裤袋:“每次结束后你至少会睡到下半夜。”

  “因为他温柔,而且我渴,所以下来了。”时音单手撑着厨台,转过身子,望着他的侧脸说,“何况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要拿第一次的印象套我身上。”

  席闻乐看她。

  她臂上和肩膀处有一些还很新的红痕,都让他看到。

  他不回话,但是脸色没那么好看,临走时故意将一块冰丢进时音的纯净水杯中,本来就过冷的水被他一放冰块瞬间整杯结冰,一杯子水就这么被他弄没了。

  时音皱起眉回身看他,他无视。

  导火索大概就是在这时候埋下的。

  ***

  隔天,时音胃疼,没有早起。

  一直躺到早餐时间结束,她披着外衣到窗口看别墅前候着的车子与人,严禹森正在席闻乐耳旁说话,说的大致是她今天不舒服不陪外出的事情,他们今天的计划是去山脚的一家酒庄赴会,天色阴沉欲雨。

  候语桥的脸上怅然若失,她今早是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的。

  车程较远,既然时音不来,三人也不多耽搁,侯语桥已上车。

  席闻乐在开车门前朝她的窗口看来一眼,时音不急不缓地拉窗帘,将自己的身影半隐半现在薄纱后。

  车子走后,她躺回床上。

  昨天喝过冰水胃就开始隐隐作痛,到了现在愈发厉害,别墅管理人已经替她购药去了,她先休息。

  这一觉,睡了一个上午。

  再次醒来时外面倾盆大雨,玻璃窗上满是雨痕,劈哩啪啦响。

  天气阴沉,空气凉,看时间是下午一点,佣人正在敲门请她用午餐。

  时音披衣下楼,管理人将胃药放在桌上,温水也备好了,她刚拿杯,别墅外传来车子引擎声。

  下意识往窗外看,看到熟悉的轿车,紧接着车门开,本应该在酒庄的席闻乐冒雨下车。

  心一跳,那砰一声的关门响远远传来震进心扉。

  一行三个人,傍晚五点才会结束的行程却独独在下午一点提前回来他一个,佣人全侯到前庭去迎他,他目不斜视地进门,肩身已湿,佣人替他打理,他一进来就直直地抓稳时音的视线,两人一个在门口一个在中厅,她心口跳动剧烈,而他冲着她回来的意图一点都不掩饰,直接绕过所有人向她走。

  时音在这时放杯离开。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从开始避人耳目的慢走到后来克制不住的快走,她进狭窄的走廊他也进,两人的步子越跟越紧,时音甚至已拦不住他,在转角口回眸一眼呼吸都听得到,后来终于在后门口被他抓到,从前天开始两天的心理战术产生如此强烈的作用,背部砰一声撞门,他在人前克制得好,现在打发了严禹森和侯语桥后脾气全发,第一个举动就是捂她嘴。

  他不逼她做什么,也不要她说话,直接弄开了她外套的纽扣,时音紧皱眉,嘴巴一被放开就与他的紧贴,那种气息突然而来,弄得她一句话也漏不出来,后面赶来的女佣看到这一幕惊讶出声,席闻乐的嘴离开时再次将时音捂住,回头看女佣,一眼就让所有人心悸地退避。

  她推不掉他,但这力道反把后门推开,这才从他手中挣开,风雨一下子涌进来,她恨喊:“我又让你有感觉了是吗!”

  他用脚将后门踹上:“你要跟我玩!“

  时音走时直接被从后钳制住,露天廊道地滑,她身子一斜,把自己跟他都弄摔进廊道旁的温泉池内,水哗地溅起,两人都湿透,暖蒸汽与冰雨珠冷热交替,她打喷嚏,扶石头站稳,紧接着推他胸膛:“狗屁真爱!”

  席闻乐则直接将她的手腕抓住,捏住脸再吻,就是不让她讲话,两人撞到石头上,一时缠烈,外套唰一下被他扯到岸边,她别头:“我是你兄弟的女人!”

  “那你就不会穿着这身在我面前晃。”

  “侯语桥那么喜欢你那么想给你!”

  “她脱光衣服在我面前都没有你一根头发厉害。”

  然后猛地扣住时音后颈,近距离地告诉她:“我跟你都知道你心里要什么,打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这两个人,侯语桥?!你只是从知情者的角度可怜同情她,她对你再好你也不会放心里,因为我是你的,她不过是一个要看着你胜利而无力还击的残兵弱将!你家内乱,你妈住院,你需要我,你必须得到我,我现在所作所为完全在你的计划之内,你觉得你要推开我?!”

  时音喘着气看他,因为全部被他说中,心口剧烈起伏。

  这是一阵长久的对峙,是两人精神与灵魂的暗战,大雨砸得水面狂溅。

  她慢慢地将手握到他的左手腕上。

  一点一点地将佛珠串从他手腕上拉下来,两人目光灼灼对看,终于摘掉时随着水珠扔到岸边。然后脱下早已黏腻在肌肤上的睡裙,再将他的上衣从腰间撩起,脱下。

  全部被他说中,所以接下去也不要再装了。

  两人时隔两年第二次赤身相见,她慢慢地将手臂环到他脖子上,从一开始的贴唇到后来的贴身,从双脚踮起到由他抱起,背部抵靠石头,长发贴着面颊,这期间雨势浩大,轰烈凶猛,时音皱眉,咬唇,面色被雨淋得清淡又苍白,越抱越紧,最后,手指尖在他后背划出触目惊心的五条血痕。

  ……

  6

  傍晚五点,别墅前听到车响。

  那脚步一路上楼,穿过长廊来到房间门口,叩两声,然后扭下门把。

  卧室内,窗帘拉着,时音在睡觉,床头柜放着喝过的水杯及胃药。

  严禹森不打扰,继续让她睡,轻轻关上房门后,看到走廊一头的席闻乐。

  他站着,单手插裤袋,拿着水杯,慢晃。

  “……酒挑好了。”1秒迟钝之后,严禹森说。

  长廊光线暗,空气阴,他点头。

  严禹森依旧看着他。

  “有事?”

  “没有。”

  顿了一会儿,严禹森接着上一个话题:“是冰酒,Barret喜欢的。”

  他依旧点头,喝水,从严禹森身后走过,杯底那一颗未溶解的薄荷糖清清楚楚让他看到。

  ***

  时音一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来后又是一个傍晚,楼下有宴客的声音,她从窗帘外看见被落地灯打亮的草坪,以及停靠在别墅前的两辆名贵轿车。

  ……

  换了件简单衣服出房间,一直走到楼梯转弯口,男人交谈与酒杯相碰声隐隐传来,由这往下看,依稀能看到坐在客厅会谈桌上的席闻乐。

  她也只能看到他那一方。

  与前两天相比他穿了稍为讲究的正装,在说话,说一些关于年前经济体系变化的言论,却并不主导谈话,而是偶尔接那么一两句以静制动,手中玩儿似的慢摇着酒杯,琥珀般的冰酒微微晃。

  意识到这是一场安排在度假屋的商业会谈,,时音下一步楼梯,继续看。

  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比他的大很多,有种高谈阔论的姿态,边讲边慢慢地走动在他座位周旁,她猜测那名男人富贵又有品味,因为他每讲完一长句,就会用手拍拍席闻乐的肩膀,她看到了他的西装袖口。

  格调很高。

  席闻乐被拍肩的时候没有表情变化,而她脑海一闪昨天对同样那处地方的狠心抓虐。他再次被拍肩的时候倒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她收视线,正要回房时又听见会谈室第三个男人的声音:“Barret,判断是否主观了点?这个决策风险很大。”

  “次贷危机把你吓成小孩了?”

  男人嘴快又镇定地回,时音停步,眉心一皱。

  Barret。

  这个英文名带来的莫名的熟悉感让人心慌,她在原地犹豫后转回身,一步步下楼。

  会谈仍在进行,一问一答,一哼一笑,遥远但又逼真,她落脚到底楼的木地板,走,继续走,视线一直锁定于灯火通明的会谈室,一路从长廊来到客厅口,视野内渐渐地映入一张长桌,她看见坐在座位上的商务男士,看见举着酒杯站在窗口的严禹森,以及……主位的席闻乐。

  那个叫Barret的身段修长的男人侧对着她。

  时音却已不知不觉间闯入会谈室,席闻乐看她,商务男士们也看到她,正在提问的其中一名男士话语稍顿,叫Barret的人慢慢侧过头来。

  原心里想的那个面容与他的脸没有重叠,心上紧绷的弦才得以放松。

  不是柏先生。

  “抱歉我……”

  “嗨!”为礼数不周而道歉的话还没出口,肩上突然被勾搭起来,身后出现的男人肥胖还满嘴酒气,错认时音为别墅女佣,一边抱着她一边硬把酒杯塞过来,“再拿一瓶过来。”

  严禹森准备说话,这厮又往时音脸上看一眼:“哦,新来的?”

  然后习惯了揩油的手正要老道地往她后腰上拍,严禹森来不及阻止,席闻乐这时问:“你是谁?”

  胖子的手悬在半空,哈哈笑向时音:“你不是这屋的?”

  “我问你。”简单一句,矛头对准了胖子,这屋内的其他人都提神看向席闻乐,胖子还没反应过来,指往自己。

  “我?”

  悬在半空的手也瞬间没力了,席闻乐那猜不透情绪的眼神充满威慑力,胖子回应:“我们已经打过照面了,我刚刚……刚刚一直在这里。”

  他指厨房:“去那里找了会儿酒刚刚……”

  席闻乐的态度仍旧不冷不热,太子爷不说话就没有任何人说话,太子爷要遣走一个人什么理由都可以,胖子搞不清楚状况,最后指向Barret:“我是跟你堂叔一道来的……”

  这个时候叫Barret的男人早已悠哉坐在椅子上,即使是自己人受难,他也轻松自在地观战了半天,这会儿才笑:“跟你开玩笑呢。”

  然后端酒杯站起来,他一边走来一边拍了拍席闻乐的肩,酒杯则指向胖子:“没眼见,这么漂亮的小姐是女佣?”

  时音看着这男人一步步走近,他盯着胖子,眼内不紧不慢地露出一丝腥狠之意:“你拔老虎毛了。”

  胖子脚软,席闻乐**着。

  转看向时音时那腥狠又收得干净,他笑,用酒杯口对着她:“你先别说话,让我来猜一猜。”

  “你很镇定,眼睛里内容不少,衣服是家居款,你原先对我们没有防备,但是你现在站的位置比之前靠后,说明你此刻戒心复燃——你只是对我们其中的某一个人没有戒心,那个人一定是你的爱人,而我猜,他是……”杯口从时音面前移开,方向渐渐对准席闻乐,屋内气氛凝滞,时音不说话。

  男人低眼盯着她的眼睛,嘴角的笑容保持了一会儿后,杯口方向又出人意料地一换,对象直接从席闻乐变成了窗口的严禹森:“他。”

  严禹森打量气氛,时音依旧看着Barret:“为什……”

  “为什么?”他接应,笑着将杯口又一指,指向时音身后走来的侯语桥,“因为我知道我的宝贝侄子已经有了他的宝贝,这里唯一一个黄金单身汉就是禹森。”

  侯语桥是端点心来的,对情况了解不清,但熟知对方秉性跟着笑:“席叔叔又在秀你的高智商了?”

  他摸侯语桥的头,让她从自己身边经过,又向严禹森举杯:“恭喜。”

  严禹森回礼,席闻乐在位上慢慢地喝一口酒,不轻不响地放杯。

  “我问的是,为什么是爱人,”时音将双手放进衣袋,开口,“我也可以是语桥带来的朋友,或者恰好认识他们三个,为什么偏偏是爱人。”

  Barret重新看回向她。

  这种情况下好像是她不给他面子,但是他偏乐在其中,看她的脸,视线下移,杯中的酒晃了晃,眼中一抹意味深长:“我除了知道你们是爱人,还知道你们昨天激情悱恻。”

  说着,杯口指向时音脖颈下方隐在薄衫后的肌肤:“亲痕还新得很,可不是女孩子或朋友留的。”

  7

  话一落,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时音用手心挡领口,严禹森无声地立在原地。

  侯语桥原本想调侃严禹森,但看他神情变化,自己也才渐觉不对,嘴角笑容缓缓收起来:“怎么……了?”

  这屋子里,只有Barret和席闻乐还泰然自若。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喝酒,一个摇酒杯。

  侯语桥在满屋颇有默契的安静中回头看向时音,席闻乐则在这时候起身,向严禹森带一眼:“你跟我上来。”

  他上楼了。

  侯语桥放下点心盘子,来到时音面前。

  “要谈吗?”时音问。

  “要。”

  时音临走朝着Barret不带笑容地点一点额,Barret以酒回她,等人走后,他嘴边啧啧啧,回身朝室内剩下的众人敬一杯。

  都不是吃素的。

  ……

  严禹森和席闻乐进了二楼书房,时音则和侯语桥站到别墅前湿漉的草坪上。

  “昨天?”侯语桥先问。

  夜风凉,时音抱臂,闭眼点头。

  “我真不敢相信,”她缓缓摇头,“我居然也会碰上这种事。”

  “……”

  “前一天……就前一天,我还跟你聊最最私密的话题,但到昨天,你就上他的床。”

  “你骂吧。”

  侯语桥闭眼,缓了好久情绪后再睁眼,重新好好地将时音观察一遍,看她的脸,毫无瑕疵的肌肤,偏瘦有致的身材以及一头微卷的长发。

  “他主动的吗?”

  侯语桥问得心酸,时音看她的眼,不回答。

  “告诉我,是他主动的吗?是他觉得你比我好,才主动的吗?”

  “是我勾引的。”

  侯语桥苦笑摇头:“如果他心里不想是不会要的,即使你勾引也没用,你到底还是严禹森的女人,除非他真的想跟你发展才会连兄弟情义都不顾。”

  “慕时音,”说到这里不由重复,侯语桥将嗓音加重,情绪波动,“你让他连兄弟情义都不顾!”

  ……

  二楼书房相对气氛宁静,席闻乐到桌前倒酒,严禹森站在他身后。

  “你说不介意是假的。”

  “你想信就是真的,不想信就是假的。”他倒完两杯冰酒,走来递严禹森一杯。

  两人相看。

  严禹森接酒杯后,对话才得以继续,席闻乐将自己那杯放回书桌,微扯开领带。

  严禹森也将领结扯开,解闷死人的衬衫领口纽扣。

  “所以你要我还回来?”

  他点头。

  “那当初为什么分手?!”

  “我告诉你原因,你就把她还给我?”

  严禹森动了动喉结,盯着他。

  席闻乐腰背抵着桌沿,双手插裤袋:“回答。”

  ……

  “我爱他。”侯语桥说出口,微红的双眼从草坪看到时音的眼睛,“我不能放手,即使严禹森放手了,我也不放。”

  时音迎着冷风安静地站立。

  “你现在迷惑了他,过段日子,他总会知道我跟你的差别,他是个头脑清醒的人,不会发一辈子烧。”

  “语桥,我不是针对你,你是个非常好的女生……”

  “女生!”侯语桥抢话,吸一鼻子伤心难过,“别讽刺我了好吗!”

  “我没有讽刺你。”

  “哈!那你现在还欣赏吗?!”

  “你知道这个称号是我多想从别人口中听到用来叫我的吗!”

  时音第一次加重嗓音,侯语桥通红着眼看她,她接着说:“很抱歉,很抱歉我抢了你的男朋友,很抱歉我上了他的床,很抱歉我辜负你的感情很抱歉我是这样一个坏女人!但你何必看轻自己?这全是我的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羡慕甚至嫉妒你!你是个完全纯天然的人,没有一点瑕疵的是你……”

  “但是他不喜欢你口中的好女生他喜欢坏女人!”侯语桥再次抢话,嗓音已经沙哑,指一把时音,“就像你这样的。”

  而后抹一记眼泪:“在没有确定他对你流露的是真感情之前我不会自动退步。”

  时音闭眼,良久之后,慢慢说:“我就是那个女人。”

  ……

  书房内,席闻乐说完之后,目光沉沉地看着严禹森。

  严禹森盯着地板,思维从初听时的高度集中到现在一片放空。

  席闻乐给他时间考虑。

  但是这考虑时间才过一半,门口传来叩门声。

  ……

  “那个他追了两个月,送他的佛珠他戴到现在的女人,就是我,我就是他的前任。”

  侯语桥怔怔地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时音。

  “就是……”回话的时候,话音都颤抖,她咬唇吸一口气,“就是你。”

  “我们分手两年,我是为他才来奥地利的,一开始我就是要这么做的,至于是不是真感情,就像你说的,至少在两年前是的。”

  ……

  ……

  “那现在呢,”良久,久到眼泪都冷透,侯语桥哽咽问,“你对他呢?”

  “我会看情况。”

  “所以……起点我是输的,终点我还是输的。”

  侯语桥越忍越难受,捂嘴低泣。

  “对不起。”

  又安静地呆了好一段时间,夜风袭颈,时音准备走,侯语桥忽地抬头:“你们不会在一起到最后的。”

  她眯着眼回头。

  “你想得真简单,真的以为你爱他就够了?”她近乎哭着,偏又哼笑,“你知道政治婚姻吗?你又知道门当户对吗?或者,或者你知不知道席家多大多复杂,我背后的家族又与席家上层有着多紧密的连接?不是我说了算的,是家族说了算!今天我可以走,但明天还有下一个我,后天有第三个我,甚至到第四天你会看见一个跟你一模一样,家族却庞大过你万倍的人出现!她比你还要坏还要有魅力……”

  说到最后,侯语桥咬唇:“然后你就变成了今天的我……”

  面对这一切,时音只回:“我不全爱他。”

  ……

  “如果我只爱他,我会输你一万倍,但是庆幸,我还爱我妹妹,爱我妈,我爱好的生活,爱能够让我将好生活带给她们的权利,爱能创造好生活的钱财,我爱这些,所以我爱能把钱财和权利只手送我的他。”

  “为了留住这样的他,”时音说到最后,目视前方,“我会不择手段。”

  侯语桥怔看她。

  “而这,是我的家族唯一教给我的。”

  ……

  时音说完走上一个石阶,此时别墅前车道传来动静,侯语桥通红着眼看去,有三辆车顺着冷杉大道远远驶来,速度持中,一直到别墅前稳稳停下。

  栗智从中间的车内下来,冰清气质甚于以往,而时音走上前庭之时,面前大门也恰好从里打开,她看到里屋的席闻乐,席闻乐看到外面的她。

  两两相对,对视的一秒间步子都停顿,紧接着时音口袋内手机响,她侧身接电话,他则从她身后经过,一路下阶赶时间到车前,栗智跟着他身侧说话,他开车门。

  “姐,”是芝爱的国际长途,一接通就喊她,话音里保持不了镇定,迅速告诉时音,“慕羌回来了,他知道我们做的事情,要让我们下个星期就走,梁鸢被辛莉芬唆使来医院闹,医院不敢治妈的病了。”

  时音皱眉:“芝爱你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顿一会儿后,她嗓音微抖,“姐,妈得癌了。”

  ……

  身体,在那一刻,冻成冰。

  用了很大的劲恢复过来,时音立刻回头看向车道,席闻乐上车前又来电话才仍留在那儿,栗智站在他的身侧等候,这场景就跟两年前一模一样,时音手指冰冷,微颤着下石阶。

  侯语桥盯着她。

  里屋又走出许多人,Barret也下石阶,他们依次从时音的身侧走过,不留招呼,似乎所有人都收到了同一个讯息,此刻各回各的王国,争分夺秒。

  时音脑海里,现在的脑海里很杂,她绞尽脑汁想起来的,只有严禹森说过席闻乐这次休假结束后又要飞国外两个月。

  两个月不回来,两个月,而她等不了两个月。

  她连两天都快等不了了。

  老天到底要跟她玩同一个游戏多少次……他这一走又要走多久,她没有保证他还会不会再回来,所以现在所做的只有强撑着来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他终于听完电话,临上车前朝她看一眼。

  感觉到她目光里的求助了。

  又是一场相互博弈的心理战,时音心都绞疼了,他慢慢地侧向栗智。

  “给她一间公寓。”

  8

  席闻乐落话的那秒,心的喜悲已分不清。

  时音放开了紧紧锁定的目光,而栗智朝她看,那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审视之意。

  压住自己。

  压住。

  他的车子走了。

  晚风凉肤,她慢慢抚着臂转身,胸腔内有一股想哭哭不出的悲怆,走上几个台阶后,面色清淡的严禹森站在她面前。

  那时候无言胜有声,她不抬头,蹙着眉闭眼。

  “你接下去的生活我会帮你安排。”他不说多的事,不说过去不说现在,只说她的将来,话音里没有别的情感,说完回别墅。

  但到前庭时,他又停步看她:“你应该明白……“

  时音站在原地不动,侯语桥在一侧望着她。

  “你现在开始由他养。”

  然后他进门,砰地一声震荡心间,侯语桥湿着双眼看向逆风处,苦笑一声。

  这确实是时音要的结果。

  这也确实不是时音真心要的结果。

  但嘴上不能说,面上不能显露,只能稳着自己一步一步向上走,侯语桥叫:“慕时音。”

  她不停。

  侯语桥却依旧在她身后说:“权利,**,金钱,你们之间一定还会牺牲很多人,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

  ……

  “你们不会善终!”

  ……

  侯语桥的一句话如子弹穿透身体,时过三天还灼灼地烧在心上。

  下雨,车子行驶在冗长的,看不见尽头的梧桐大道上,严禹森开车,她坐在后座,墨镜遮着眼,肌肤白透不带温度。

  她看着车窗外的雨景,他的视线偶尔一瞥后视镜中的她,空气寒凉。

  “我妈去美国治病期间,我能去看她吗?”

  “可以。”

  “治多久?”

  “治好为止。”

  “能治好吗?”

  他不回答。

  “我住在哪里?”

  “一座靠湖的别墅。”

  “还有谁?”

  “两名驻别墅的负责女佣,一名司机,和你妹妹。”

  因为墨镜遮眼,时音脸上一直淡漠,唇色薄红,车窗外清弱的日光映出线条孤冷的下巴。

  “我还能读书吗?”

  严禹森手转方向盘,注视后视镜中说出这句话的她。

  良久,他回:“你想读什么学校?”

  雨打车窗,水光斑驳。

  也是良久,时音答:“他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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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2 暴雨盛宴 第2章 Chapter 13 寒冰烈火 第3章 Chapter 14 安妮之泪 第4章 Chapter 15 群雄割据 vip 第5章 Chapter 16 战略同盟 vip 第6章 Chapter 17 深冬渐暖 vip 第7章 Chapter 18 群鸦风暴 vip 第8章 Chapter 19 花开不败 vip 第9章 Chapter 20 待位王后 vip 第10章 Chapter 21 无法无天 vip 第11章 Chapter 22 画入人心 vip 第12章 Chapter 23 王者寂寞 vip 第13章 Chapter 24 万箭穿心 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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