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方尘努力的睁了睁眼睛,企图看得清楚些。
是不是前辈来了…
她把眼睛睁了又睁,等看清楚来人,张嘴,音色干涸,“白…白老板…”
眼泪猝不及防的流了出来。
此时此刻,就算不是向来疼她护她爱她的前辈,不管是谁出现在她的面前,都会让她感到亲切,感动到落泪。
“我暂时联系不上沈先生,只听说他人在美国。”
方尘摇了摇头,声音像是从喉咙发出来的,“他肯定是在忙公司上市的事情,别麻烦他了。”
她只是感冒发烧晕倒了而已。
以前她发烧感冒的时候,前辈连公司都不去了,在家陪着她照顾她,一直到她完全康复。
后来是听何叔无意中说起在她生病期间,因为前辈不在公司,公司里出了点状况,赔了不少钱。
再生病的时候她就死活不让他在家,让他以公司为重。
但是他却说,不管在什么时候,身体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白展云回味着她说的“麻烦”二字。
“嗯。”
方尘的烧退了之后就出院了。
白展云并没有送她回学校,车子停在了书吧的门口。
“楼上还有一间多余的房间,以后就归你了。”
“.…..”方尘意外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了他半久才憋出两个字,“谢谢。”
谢谢在我艰难困苦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
书吧二楼是白展云的私人居住地,两室一厅一卫,结构简单,设计也很简约。
但绝对没有因为简而就失去了美感,反而更显出了独特的艺术。
在方尘看来,简直就是别有洞天。
而且,她的房间已经整理好,直接可以拎包入住。
“那是你的东西,我都已经搬过来了。”
他指了指墙角一边。
“.…..”
这一夜,方尘失眠了。
她在黑暗里感受着这个房间带给她的感动。
除了前辈,白老板是第一个用心待她的人。
他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冒出白老板的那句玩笑话…
“喜欢你这样的。”
方尘顿时觉得脸有点发烧…
深更半夜的,做什么白日梦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推开房门,方尘就又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懵了。
开放式的厨房吧台前,白老板正在准备早餐。
从东边的窗户投射进来的晨辉,笼罩在他的周身,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仿佛,这…就是她未来的生活。
方尘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生怕把昨晚上的那点心思延续到了今早。
结果,定睛一看…
“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吃早餐了。”白老板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
“.…..”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心窝里,好暖好暖。
白老板的早餐是西式的,有三明治,煎蛋和火腿,搭配了牛奶麦片。
方尘吃着吃着就吃出了点蹭吃蹭喝蹭住的嫌疑,一直都埋着头吃。
为了能让自己以后吃饭的时候抬得起头来,她忍痛割爱,“白老板,吃住的费用,就…在我的工资里扣吧。”
白老板似乎早有预料…
“我是这么考虑的…”他看着她停顿了一下,又才说,“你为书吧做零工的工钱,我一分不少你,至于吃住的费用,你可以用为我做家务来抵消。”
“.…..”
“当然,饭是由我来烧。”
方尘消化着白老板的话,“也就是说,除了做饭以外的所有家务,我全包了。”
“正确。”
可…可她…不怎么会做家务啊!
“如果没有意见,我们就这么办。”
她能有什么意见?只要不出钱,干什么都行。
不就是家务嘛!
学!
“好。”
方尘背着书包推开了书吧的大门,正好迎上初晨斜照过来的太阳光,从她的嘴角溢开…
当真是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本以为去到学校又会被同学们一番冷嘲热讽,意外的是,并没听到一句流言蜚语。
居然有些不习惯。
生活,慢慢出现些滋味了。
白天上课,晚上在书吧闲忙,有时候客人不多,白老板会让她先上楼休息。
一般在这个时候,方尘是很自觉的,知道要把楼上的卫生打扫一下,洗洗自己换下来的衣服。
当然,白老板的衣服也要洗的,除了内裤。
白老板不仅不让她洗他的内裤,也不让她打扫他的房间。
只是每次路过他的房门口时,方尘总忍不住的好奇。
好奇害死猫啊。
她将手放在了门把上,知道门肯定是锁着的,所以才来释放一下好奇的心理。
果然,打不开。
反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就无聊的…多试了几下。
“你在做什么?”一个阴冷的声音直戳后背。
方尘吓得连忙装模作样扫地,暗暗庆幸还好扫把还在手上,“扫…扫地啊…”
为了掩盖事实,“你的房门上落了好多灰…”
又往门上多扫了几下。
“……”白展云见她还知道心虚,就没追究。
去到厨房,煎了两块牛排,作为晚餐。
自从方尘搬进来住了之后,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在家里解决。
他将两份牛排端到了餐桌上,便又下楼去了。
没一会儿,就又拧着两瓶雪花纯生上来了。
“……”方尘吃惊得想笑。
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啤酒配牛排的…
白老板启开了啤酒,递给她一瓶。
“我不喝酒。”方尘连忙拒绝,指了指盘子里的牛排,“我吃这个就够了。”
一想到前两次喝酒误事,她现在看到酒就油然而生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再也不敢睡除了前辈以外的男人了。
呸呸呸!前辈也是不能睡了的!
白老板并没有强求,而是起身去到厨房的吧台,切了一片柠檬。
“谢谢。”方尘感激得忙接过柠檬水。
两人就各自吃着各自的牛排,喝着各自的酒水。
眼看着外出写生的日子就要到了,方尘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向白老板开口预支工资的事情。
现在无疑是联络感情的好机会啊。
“白老板,”方尘看着他就着酒瓶喝了一口啤酒,“你平时都这样吃吗?”
“牛排配红酒已经成了一种规则,要是有人配啤酒,总会被耻笑。”白老板面无表情的说着,拿过酒瓶又是一大口。
优雅在左,豪放在右,在白老板的双手上毫无违和感。
“.…..”其实,方尘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聊聊,“牛排和红酒是绝配嘛。”
但显然,白老板不会随便聊天,“你呢?为什么要离开沈先生?”
“……”干嘛又扯到她身上。
“以沈先生的财力,养十个一百个这样的你都没问题,你完全没必要自己出来工作。”
“.…..”这个,她知道。
“而且,我相信,以沈先生对你的宠爱,绝对会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个,她也知道。
“即便,沈先生哪天死了,我也绝对相信,他会给你留下一大笔财产,够你过完余生。”
这个,她当然知道。
可,死…?!
没来由的,心被忽地撕扯了一下,疼。
她从未想过前辈会死,便脱口而出,“我前辈不会死的!”
虽然每天前辈前辈的叫着,但,大概是在一起太久太久太久的缘故,她并没有觉得前辈有多大有多老,好像,跟她,差不多…大的样子。
“每个人都会死。”白展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后突然站起身,就朝房间走去。
“你不是想看我的房间吗?”
“.…..”
说完,房门已经被他打开来…
方尘顺着他推开的门,从她这个方位看过去,并不能看清整个房间的全貌,但却能看到一小半。
本以为里面会井井有条,然而却相反,很凌乱。
地上到处摆放的是…画架?
迎面的墙壁上挂着的是…画?
虽然方尘无比好奇,但这次真让她看,她还不敢真的去看。
有种被戳穿的窘迫感。
便很自觉的收回了脑袋上的目光,坐在餐桌前并没有动。
就在她收回的视线里,不经意间似乎留下了一张女人的画像…?
白展云始终都看着房内,房间里的的确确是挂满了画,地上的画架上也全是画。
有的格局明艳宏丽,有的色彩阴暗昏沉,但大多都平静如水。
每一幅画作都若有似无的流露着作画人的心情…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萦绕在一个女人的周边。
这个女人并不十分漂亮,但却足够清秀可人,也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如同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能看穿他的心思,照进他的心底。
“她出身贫寒,以她的经济条件根本不允许有奢侈的追求,但她还是爱上了画画,并且很有天赋…”
白展云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总说,她没有什么大的追求,和心爱的男人一起开间小书吧,他卖书,她作画,等有了孩子,就把画拿出来卖。”
白展云回味的低笑两声,“她的男人笑话她,她又不是什么艺术家,谁会买?”
“她说,只要是用心创作的东西,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她男人说,就算不卖她的画,他也养得起一家三口。”
“她说,那不一样。”
“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经常争吵。”
方尘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的将思绪和目光重新移回到了白老板的身上,他一脸落寂的看着画上的那个女人,并没有很孤独。
“你和她一样。”白展云嘴角很轻微的勾了勾,“都不愿活在他人的影子里。”
方尘突然想起那天白老板问她,“你到底是谁,你自己清楚吗?”
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白老板要开书吧,为什么会选择录用她…
白展云偏过头来看向餐桌,见她低头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她们又是不一样的。
她太过偏执,最终选择了用生命来证明自己。
再也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了,他直接进了房间,将房门关上了。
走到那张画像前,如释重负的笑了,“我知道,这一定是你的安排。”
伸出手,轻抚在女人的脸上,最后将这张纸从画架上取了下来,包括房间里所有的画。
方尘茫然的看着白老板的房间门被关上。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从真正意义上认识了生与死。
尽管她是个孤儿,从一出生就没了父母,但对生死却毫无感觉。
她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她,又为什么要弃她而去。
没有爱,也就谈不上什么恨了。
而相反的,前辈却是从她一出生就走进了她生命里的人。
他更像她的父母,以至于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有太多的好奇了。
她,真的没想过前辈有一天会死去。
如果真有一天前辈死了,她该怎么办?
死亡的阴郁气息,刚刚就在眼前发生了。
白老板失去了他的爱人。
方尘感觉鼻子酸酸的,眼眶润润的。
没想到白老板还有这么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
她缓缓地站起身,收拾好餐桌,见还有一瓶开启的啤酒没有喝掉。
试了几试还是拿起酒瓶,喝了个精光,然后跑回房间,钻进了被窝里。
掏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拨通了前辈的电话。
很快被接通了…
“喂,前…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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