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清冷的阳光从透过窗帘，投射在安东床前，看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半。
这一觉安东足足睡了一整天，这是三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没有之一。
过去因为越发剧烈的癌痛的缘故，平日里就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有好几次疼得几乎晕厥，求死不能。
除此之外，还需担心吃药、手术或不定期会到来的死亡。
只有生过病的人才知道健康可贵，一个身体健康的乞丐都要比富有的国王幸福得多！
如今原主身体健康，又正值青年，不但不用吃药，而且充满活力。
看着镜中的自己，安东依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与英俊相貌相矛盾的是，原主的记忆中满是恐惧与凌乱的情绪，甚至充斥着自尽的想法。
棺材般的房子，永远也擦不干净的油腻地板，飘着死人味的街道，街道边长出的黑色植物....这就是原主记忆中最常见的事物。
安东来到客厅，发现苏珊留下的字条。多亏原主的记忆，安东还能勉强读懂这些形似蝌蚪的怪文字：
“为你准备了早餐。”
虽然只是一些粗糙的面包和浓稠的菜汤，就着最后一点黄油和辣酱，但对于这个有些贫穷的家庭而言，就这样将就着对付一顿也是常有的事。
在这个世界里，贫穷随处可见，它就像空气一般，不在街头，就在街角。
再加上近些年来高庭王国连年的对外树敌，对外国商品尤其是粮食征收重税，这导致经济极不景气，除了就业不易之外，人们还不得不承受不断攀升的物价。
三个月前上好的土豆的价格是1普尔10磅，如今同样的价钱只能买到3磅普通土豆。
至于牛奶和水果简直一天一个价，普通人根本不敢奢望，如今这些可是有钱人才能消费得起的“高级食物”。
靠着父亲的那微薄的阵亡抚恤金，兄妹二人一直过着极其拮据的生活。
虽然王国福利部门为兄妹二人免除所有学费，但仍需支付房租、食物、水电和煤气的各种费用。这对于一个没有收入的家庭而言，绝对算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如果不是靠着苏珊精打细算，勉强地维持目前的生活，这个脆弱的家庭恐怕早已破产。
安东扭过头，面前矮小的红色书桌上矗然立着一本高庭王国的日历表，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一个时间——9月25日。
糟糕！今天是福利官到来的日子。
在原主的记忆中，福利每两个月发放一次，主要形式为现金和物质。
福利官们可以漫不经心，但对于等待救济的人们来说，这一天可算是相当隆重。
福利官康利纳是个矮胖而凶悍的中年老头，他总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身陈旧的王国九级文官（他自己坚称自己为八级）制服总是烫了又烫，补了又补。
除此之外，他最引以为荣的则是他肩上的战士勋章，那是一块树叶形状的金属薄片，上面刻着高庭王国的铭文。
每当福利日到来之际，康利纳总要用简章去掩盖制服上的褶皱，虽然那褶子看起来恐怕比安东的年纪还要大。
“都让开！一帮寒酸鬼！滚开！离我远点！”
不远处，一辆老旧的汽车停靠在救济点，福利官歪着头，斜着眼睛，傲慢地谩骂眼前等待救济的人们，他身后歪歪斜斜地摆放着为数不多用于救济贫民的粮食和衣物。
这些物资大多源自于王国的筹集和过去库存的战利品，除去其中上好的部分，只剩下勉强还能吃的面包和勉强尚能保暖的衣服。
这些次一级的物资则被当做“福利”随意分发兰城的亟需救济的人们，人们经常领到完全不合尺寸的靴子和用于制作假牙的金属套子。
过去苏珊每次都能领到两条口感还算不错的面包，就着面酱和菜汤足够对付两顿，但安东今天显然没什么好运气。
康利纳精神抖擞，随手拿起一块碎肉，用力地抛了出去，就像喂猪一般。
人群的注意力被肉块吸引，瞬间抢作一团。
“下一个。”康利纳兴高采烈地吼道。
“安东，十九岁，住沙布尔街区44号。”
“按照法律，你已年满十九，不能再领取福利。另外，根据法律，抚恤金也要停止发放。”
“可是…”
不等安东解释，康利纳一把将他推倒，安东一个踉跄，跌倒在路边充满恶臭的泥坑中。
“我要投诉你！我要报警！”备受侮辱的安东火冒三丈，他冲着康利纳疯狂吼道。
安东仍然改不掉过去是思维习惯，甚至还一心想着投诉。
不像过去，这里的官员压根儿不怕投诉！
“下一个。”康利纳冷冰冰地说道。
这不是兰城，这简直是烂城。
没有福利，没有抚恤金，没有法律和秩序，一切都那么新鲜，一切又那么令人痛苦。
......
沙布尔街区是兰城“久负盛名”的贫民区，这里向来以极高的犯罪率与极低的破案率著称。
一条窄而幽深的街道逐渐向上，街角向前延伸直达山腰，过去这里曾是一座因过去开采而枯竭的金矿区。
那些从远方而来，一无所获或者最终一无所有的人逐渐定居于此，最终发展逐渐形成兰城最大的贫民区。
街道两边是暗淡的商铺和没有神采的人们，垃圾顺着脏水流下，菜皮和腐肉到处都是。
它们顺着污水流入下水道，成为老鼠们的晚餐。
不远处是一家历史悠久的餐厅——红十字酒吧，在兰城，底层人们缺乏足够的消遣方式，因此像过去某些帝国一样，众多无处发泄的青年渐渐地聚在酒吧，饮酒度日。
这里有廉价（或许有点劣质）的麦芽酒，还提供三亚尔的简餐拼盘，再加上老板娘擅于招揽顾客，因此红十字酒吧常年生意火爆，堪比安东老家凌晨八点的菜市场。
值得强调的是，亚尔是比普尔更低一级的货币，这是高庭王国的基本货币单位。
一普尔等于十亚尔，普尔为金，亚尔为银，可单独切割交易，也可自由兑换。
自高庭王国统一货币以来，丹加、阿斯亚、图尔德等小国纷纷认可高庭金币的价值。而锡恩王国则推出锡恩金币，二者的分量大致一致，只是金币上图案大有不同。
此时安东还剩7亚尔，穷人家无时无刻不面临绝境。
“我想辍学一段时间，不然我们下周就会破产。”
苏珊望着哥哥，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父母不在，哥哥自然是一家之长。
“不行！”
安东模仿自己父亲的强调，更加严厉地呵斥道：
“你要敢不去读书，我就打断你的腿！”
安东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说话。
嗯，教训晚辈感觉不错，自己老爹当年大概也是这样嫌弃自不争气吧。
苏珊可能还不太懂，但读书真的很重要，知识改变命运，这绝非空言。
要知道，安东正是吃了读书少的亏，要是当初能有个本科学历，或许早就相亲成功！
又哪里会颓废如日，天天与烟酒为伴，早早年纪就得了不治之症，混到今日这般悲惨的境地。
这种悲剧决不能再重演！
“钱的事我有办法，你不用操心。”安东再次模仿自己老父亲的腔调对苏珊命令道。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事我说了算。”
安东强硬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虽然他大学时曾误入X销组织，不但分文未丢，反倒还狠狠捞了组织一大笔，搞得组织差点破产，这件事让曾经的卫阶狠狠地风光了一把。
但如今情形完全不同，别说短期致富，他甚至连高庭王国的金币种类和面值都还分不清。
在失去抚恤金这个重要的经济来源之后，兄妹两就连过拮据的生活都变得不可能。
除了妹妹必要的花费之外，还需尽可能地购买蔬菜和面包，如果可以，最好再能买些香料和面酱....
但这些都需要钱。
难道我真沦落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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