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一脸惊疑。
只有我无从说起。
他每晚都会出现在我屋外，吹两首落寂的曲子，在清晨离开。
再见面，是两个月后，沐家二老回京当天。
我曾托温温打听沈云夙的情况，他当时回信告诉我，己让人加急送了密信去边关。
他说能压住沐星的，只有他爹娘。
我想也是。
他放我回了叶府，却在周围布满了耳目，我仍旧时时刻刻掌控在他的手里。
当夜，二老就压着沐星上门，我进入正厅时，见他笔直的跪在地上，像是过了万年，颓废的厉害。
沐伯母开口就道歉，说的爹娘云山雾绕。
沐伯父握着军棍，严词数落“…你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枉为丈夫，身为将军，又知法犯法，愧为表率，作为人子，你不顾两家情谊，肆意妄为不仁不义，为父这么多年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见到我出现，所有人都看向我，母亲起身迎上来疑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憋着眼泪摇头，忽视沐星炙热的目光，面对沐伯父“是我的错，我不该任性，辱了将军府的颜面，我活该。”我低头拿出写好的和离书，努力做到平静“这是和离书，希望从此之后，我与沐将军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母亲惊疑的拉住我的手想问，被抱着孩子的温温制止。
沐伯父想劝，被沐星打断“不可能！”他固执的盯着我“叶婉婉，怎样都行，和离不可能。”
沐伯父甩手将掍子抽到他背上“闭嘴！小婉儿放心，这逆子如此欺你，父亲一定替你做主！”
到底是自己骨肉，沐伯母虽然生气，心还是向着的，忍不住搭话“婉儿，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和离是大事，你们又是圣旨赐婚，如今还有了孩子，看在爹娘的面上，给他一次机会，可好？”
她也自责“也怪我们，在他小时候老念叨，没想到让他有了这么重的心思，连累了你，可大人不顾，你也总要为了孩子想一想。”
爹娘欲言又止，插不上话。
我逼回眼泪，将和离书放在沐星面前，不愿动摇“请沐将军成全。”
起身时，他毫无预兆将我圈进怀里，声音裹着疼“叶婉婉，我不会和离。”
沐伯父又喝“混账！”
说着就挥动棍子打向他。
他像是不知道疼，偏执的厉害“叶婉婉，我不同意，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见他死不悔改，沐伯父下重了手。
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
我听到他隐忍的闷啍声，可圈着我的力度，不松反紧。
更可悲的是，木棍明明打在他的背上，通过耳膜震的我心竟跟着疼。
我讨厌这么软弱的自己，用力装出硬气，看到他嘴角流出血丝。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木棍断成两节，一半砸在地上，吓哭了睡着的孩子。
沐伯母一脸心疼，强忍着想阻止的动作帮哄。
而沐星终于支撑不住弯下了腰，吐出一口血。
“叶婉婉…”他抬头，颤抖的伸出另一只手触碰我的眼角，情深的让我看不出他曾经对我有多狠“别哭…你信我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那一刻，一直强取豪夺的人，露出了卑微“求求你…再…信我…”
他的话终是没有说完，倒在了我眼前。
23
那一晚全家都守着我。
爹娘还是想问明白，温温撒娇的叫他们回房哄孩子睡觉。
我感激的想对她笑，可发现自己根本牵不动嘴角。
她以为我是过不了沐星与她人偷欢的坎，拉着我安慰“姐，想哭就哭吧。”
哭字刺激了神经，我想起自己无数次毫无尊严的哭声，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穿插。
我越哭他越狠。
我捂住脑袋，想封闭那些可耻又软弱的画面。
温温吓坏了，拉下我的手，抱着我哄“不哭了，不哭了，姐，没事了，他对不起你，我们就不要他了，你别哭。”
我反手抱紧她，嚼着那些没有办法和他们说明的痛开口“可我疼，温温，我真的好疼。”
可笑的是，我不知道这疼是因为身体曾受的折磨，还是因为真相不能承受。
24
后来我还是决定离开京城。
沐家二老没再挽留，只是拍着我的手叹息“你放心，等沐星伤好，我们会带他回边关，你若不想见，母亲绝不会让他再打扰你。”
我不知道她这么做，是想用战场的生离死别换我心软，还是单纯的为我出气。
甚至点了将军府的侍卫，护送我回徽州。
城门送别前，我远远看见了城墙上那个紫衣风流的公子，万般思绪在这一对视里化作了尘烟。
他朝我挥了挥手。
我朝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家礼仪。
都为过往画上了句号。
温温不舍的抱着我“姐，他都要去边关了，你能不能不走？”
我点着她的鼻子，飘忽“若是想我，就和沐云来看我。”
最后我嘱咐她，照顾好爹娘。
回到徽州第一个月，我盘下一间客栈，挂出了可用故事抵酒钱的规矩，想听听人世千面，山河万里。
很多人好奇而来，意外出了名，生意倒是好了起来。
我给女儿起名长悦，她周岁时，匿名收到一个锦盒，装着玉雕的长命锁。
随着锦盒一同来的还有幅画，画出了大漠黄沙，落日孤烟的景象，画角有一行小字：致吾妻。
往后四年，年年不断。
第五年，他没再寄来。
次月，边关传来流言，说镇守的沐少将军，在协理清剿马贼时遭到暗算，重伤昏迷，生死未卜。
我一时失神，被跑进来的长悦撞个正着，她高兴的扒在我身上，扬起小脸“娘亲，我捡到爹爹了。”
“别胡说。”
“悦儿没有胡说。”她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出了屋外，喜滋滋的对着来人说“爹爹快进来呀。”
对方应了一声，没有动，眼眸落在我身上。
他说。
“我赶路至此，身无分文，听闻夫人这可用故事抵酒钱，不知能否抵一辈子。”
见我抿唇不答，他笑“没关系，我用一辈子诉一个故事，余生，等夫人垂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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