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我只是就事论事，未曾起过旁的龌龊心思，还望你不要多想。”
说罢，不等姜含雪反应，姜舒窈又看向月芬。
“你说我克扣你的月钱，据我所知，三等丫鬟的月钱不过五百文，买我手炉里燃的一块炭都够呛，我要你那二百五十文的月钱干什么？”
“扔到地上听个响吗？”
她手炉里的炭是兽炭，燃烧时无烟，伴有清香，是谭氏特意买来让她用的。
月芬被说的脸色难堪，跪着的身体都哆嗦了起来。
“…谁知道你克扣了几个人的月钱，她们害怕被你报复，我可不怕，我爹都被你害死了。”
月芬越说越有底气。
看着月芬那张愤怒的脸，姜舒窈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似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前段时日伺候过我几日的丫鬟。”
半月前青蝉受了些风寒，许姨娘来看姜舒窈，见她身边没个伺候的，正巧月芬来到屋中换了一壶热茶，许姨娘便让月芬照顾姜舒窈。
听见这话，月芬冷哼一声，“奴婢原想着伺候姑娘一段时日能多得些月钱和赏赐，好为病重的父亲抓药，却不知哪里得罪了七姑娘，不顾我的哀求，扣了我为父亲抓药的钱，让我爹……”
说到最后，月芬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抽泣，屋中已经有几人责怪地看向姜舒窈。
这其中就有姜弘博。
“你的月钱的确是我扣的。”
姜舒窈此话说完，月芬瞬间激动起来，朝着姜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您也听到七姑娘的话了，还望您为奴婢做主，奴婢知晓自己身份卑贱，比不得姜七姑娘尊贵，可那是一条人命啊！”
“奴婢被克扣了月钱，求了七姑娘许多天却都被她的丫鬟青蝉堵在门外，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最后还是许姨娘知道此事后给了奴婢一些钱，谁知我爹却没等到我……老太太，求您给奴婢做主。”
待她说完，姜老太太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落到姜舒窈身上，“你虽是姜家的七姑娘，可也不能如此放肆行事，念你在病中，禁足三月，抄一百遍佛经和《女戒》，切莫再惹是生非。”
姜舒窈并未回应这句话，她只看着月芬。
“你可敢说出我为何要扣你的月钱？”
月芬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不是说今日她只需哭诉便好了吗？为何七姑娘会在这里和她对峙？
“我……我哪里知晓，谁知道七姑娘把这笔钱用到哪里去了……”
姜舒窈却突然跪下了，声音透着浓浓的委屈：“祖母，我前段时日一直病着，人也迷糊的不行，一次喝药时却突然被烫到了舌头，我原想仔细瞧瞧是谁，谁知下一刻那碗药却全都洒在了我身上。”
“我的右手被那碗药烫出了水泡，差点留了疤，青蝉知晓此事，不顾自己还在病中，强撑着照顾我，最后还是母亲身旁的崔嬷嬷来了，她才放心去休息，病一好就赶紧来我身边伺候了。”
说到最后，兴许是太委屈了，她眼中都洇出了些许晶莹，眼尾也因此泛起了一抹红色，原本的清冷被委屈冲散，唯余明艳。
姜含雪藏在衣袖中的手都攥紧了，她这位嫡妹，当真是生的好颜色。
可那有什么用？
不知想起什么，她攥紧的拳头蓦然松开，唇角也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月芬见实情被说出来，抑制不住的恐慌，可她记得那人和她说过，不管怎么样，只要一口咬死她爹是被姜舒窈害死的就好。
哪怕最后不成功，也能坏了姜舒窈的名声。
“奴婢冤枉啊，那日奴婢见着病重的七姑娘，也想起了家中的老父亲，可他身边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奴婢心中惭愧，一时分心才失了手。”
“那我罚你半月的月钱不应该吗？”
要知道，丫鬟犯下这等错事，遇上脾气不好的主子直接就被拖下去打死了，不过是罚半个月的月钱，实在算不上什么。
“七姑娘，奴婢当日苦苦哀求您，要打要骂随您便，可奴婢的爹还指望着这钱治病，您……如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被七姑娘葬送了！”
“胡说八道！”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呵斥，紧接着崔嬷嬷从雕花月洞门处进来，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姜舒窈，见她没事这才放下心，与老太太行了一礼。
“老太太恕罪，奴婢实在看不得这个小贱蹄子满口谎言，心都要烂到泥地里去了，烂人一个，还想脏了我们姑娘的衣摆，我呸！”
姜老太太哼了一声，虽有些不太高兴，可也没有多说什么。
看崔嬷嬷的态度，此事尚有转机，她虽不喜欢这个孙女，可毕竟是姜家的姑娘，四月就要出阁了，她也不想这个时候出意外。
崔嬷嬷也扇了月芬一巴掌，留下的五指印正好与邢嬷嬷那一巴掌对称了起来。
“你个杀千刀的，烫了我们姑娘一手背的水泡，没有打你二十大板就是姑娘开恩了，如今还敢在这里血口喷人，是觉得我们澜曦院就你一个会说话的不成！”
月芬被她说的涨红了脸，哆哆嗦嗦地伸手指着崔嬷嬷，“你……她害了我爹一条命，哪里是我血口喷人了！”
此话一出，崔嬷嬷神情愈发不屑。
“我呸！你个种地不出苗的坏种，你爹到底为啥死的你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不就是断了一条腿没人管在屋里活活疼死了，那时候你咋不想想你爹。”
“我可还听说那条腿上都生蛆了，你这个小贱人还在想着法儿的让钱婆子给你带头油带胭脂带香粉，如今又来这里装什么孝顺！”
说罢，崔嬷嬷还觉得不解气，拽着月芬的耳朵斥道：“不就是看着我们家姑娘身子弱，性子也软，不争不抢的却得了一门好姻缘，逮着就死命欺负。”
“我可告诉你，下贱坯子就是下贱，披上凤凰毛也成不了凤，还是个畜生！”
“崔嬷嬷！”
邢嬷嬷得了老太太的眼色，出声示意崔嬷嬷收敛些。
崔嬷嬷哼了一声，随即道：“老太太，奴婢可不像某些跪着的人一样，有些话张口就来，奴婢是有证人的，就在外面候着。”
“那便让证人进来。”姜老太太吩咐道。
“这位证人是个男子，各位姑娘家可提前回避一些。”
提醒完后，崔嬷嬷便喊了一声，接着就有一个小厮押着一个四处张望的男子过来。
其他姑娘听到崔嬷嬷的提醒后便去了方才用饭的稍间，姜舒窈并未去稍间，而是走到一扇黄花梨莲花螭纹屏风后。
月芬看到那个被押着的男子后，浑身好似被定住了一般，眼神中是要溢出来的惊恐。
小厮押着那男子跪下，崔嬷嬷道：“李德显，你可认得跪在你身旁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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