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百花宴的武试皆是男儿间的比拼，第一轮被点中的人无论多么懦弱都会应战。因为在庭上被打得落花流水，都好过做缩头乌龟。
可今朝陈安挑战的是个女子，是个纤弱窈窕，年纪只有十六岁的女子。他虽明说了是武斗中的文斗，但到底动用了刀剑，总归是有些不妥的。
“应。”叶香君清淡嗓音似一点冰锥落在众人的心上。
水蓝色衣裙在庭中被风吹起，发丝轻扬衬着她侧颜如雪，而她的眼眸是那么的淡然如水，似是千军万马都无法惊动半分。
“好，果真不愧是将军府之后，有种。”陈安话语粗鄙，也顾不得这是不是在圣上面前。他瞧着座下哭红眼的盛春兰，脑子里已全是怒火。
太监见应战，只将果子跟一柄剑呈上来。侍卫上庭将二人团团围住，只要有兵器的地方就必须有禁军侍卫护驾。
这也预示着一场武斗即将开始。
“且慢。”叶香君突兀的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
陈安挑眉一笑：“怎么，莫不是叶家小姐害怕了，想反悔？”
他前一刻还夸赞叶香君是将门之后，若此时她害怕而退缩，还出尔反尔，那就是彻彻底底丢了将军府的脸。那前番的诗作就坐实了是马屁诗，沦为众人笑柄。
“害怕？”叶香君薄唇轻勾，露出一股子煞气，“陈公子虽说了是文斗，但总归刀剑无眼。要比可以，先立下生死状！”
生死状三字如石锤般砸在陈安的心上，他脸色一阵发白。百花宴上从未立过生死状，各家公子也都是点到即止，就算有伤及身躯也都是些轻微小伤。
“历来百花宴上的公子皆是武艺超群，出手都有分寸。但我一介女流比不得诸位公子，若伤着陈公子可不好，若不立个生死状，我忠烈侯府可担不起着误杀的罪名！”叶香君淡语如轻纱，可说出的话却不禁令人胆寒。
陈安身子一颤，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本是想让叶香君上台来，用刀剑吓唬吓唬她。只要她痛哭流涕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便罢了，可并没想真跟她比什么剑。
“有劳公公。”叶香君不等陈安答复，直直对身边太监说道。
那小太监也不知怎的，总觉得叶香君的话比起宫中嫔妃的话还要凌厉，让人不得不去遵从。他看了看殿上的总管大太监，这生死状历来未有，他也实在做不得主。
总管太监会意，也是转看向身边的九五之尊。
皇上似笑非笑，捻须沉吟：“叶家小姐说的有理，她一介女流不擅长使刀剑，若是伤着人可不好，朕准了！”
这一声准几乎让陈安险些踉跄栽倒，这可是赌命啊！
“莫不是陈公子害怕了，想反悔？”叶香君冷语如箭，如一记无形的耳光打在陈安的脸上。
“自然没有！”陈安心虚似的提高了嗓门，这比试是他第一个上庭，也是他点了叶香君来挑战。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害怕反悔的份，在武试庭上对一个女子怯懦，那还不如找根麻绳直接吊死。
“那，就开始吧。”叶香君一字一顿说的很慢，将头上发簪取下，黑发如缎般落下，更显得她容颜胜雪，冰肌玉肤。
宁逸手捻酒杯，不自觉的将手渐渐收紧。立了生死状，那便是生死无关，就是他们二人真死在庭上，各家也只能自认倒霉。他鹰眸冷沉凝望着庭下那纤弱的身影，呼吸不觉有些沉重。
陈安是挑战一方，自然由他先开始。他双目震颤，额上已是渗出点点细汗，手里这已挥舞了十年的剑不知怎的，忽然变得沉重无比。剑锋嗡嗡作响，不停的颤抖着。
叶香君红唇轻勾，凉薄低语：“陈公子莫怕，杀人不过头点地。生死状已立下，还是皇上亲口准的，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语如潮水般冲击着陈安那即将决堤的心，手心里满是汗，几乎都要握不紧剑：“叶家小姐，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这规矩可有认输这一条规矩！”
是啊，武试有认输，只是历来的公子都是落败方止，从没有一个人愿意放下颜面甘愿认输。
“我已立了生死状，陈公子觉得我是为了认输吗？”叶香君冷蔑一笑，笑得是那么云淡风轻。
这一笑让座下的文武百官都是心悸无比，面对手持剑锋，即将要索她性命的人，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这般风雨不惊，不惧生死，不正是大将之风吗！
陈安吞了口唾沫：“你就这么想死？难道你的命还比不上颜面？你不过是个女人，便是认输也无伤大雅。李家将军府倾覆多年，你用命来维护这落败府邸的颜面，我不认为你是这么愚蠢的女人。”
叶香君秀美一扬，面如薄霜。她上前一步，将自己跟那剑锋的距离拉近了些：“陈公子可快些动手吧，便是刽子手都没你这般拖泥带水，若是公子心疼民女就主动认输。面对女流之辈不忍下手，在座诸位大人公子，都不会笑话你。”
陈安又是被打了一记耳光，他抿嘴倒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怒火是彻彻底底被点燃了。可当他提起剑的时候，还是觉得沉重无比，瞧着那果子心是提到了嗓子眼。
“一！”小太监报着数目，这一报数就必须立刻挥剑，不然就等于是一记空招。
陈安咬了咬牙，一剑横空而起，带起一阵破风之声。
众人一阵惊呼，心也是莫名随着风声停了一拍。
叶香君没有动，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她能感觉到剑的寒意从头顶滑过，这种森寒的感觉前世她经历了太多太多了。
哄笑声起，但见陈安竟挥了个空，那果子分毫未动。他练了将近十年的剑，居然连个果皮子都没削掉半分。
“陈安，你也太怜香惜玉了！莫不是你看上了叶家小姐，故意上来对她展现男儿柔情吧！”座下一名公子放肆大笑起来，拍着膝盖指着陈安的脸。
这公子引来一阵窃笑，顿时觉得眼前一幕实在是滑稽无比。陈安既然如此怜香惜玉，那想来后面两剑也不必担忧了。
陈安脑子里嗡嗡一片，那些笑声似雷鸣般钻入他的耳中，不停回荡弥漫。他的瞳孔不停震动，额上冷汗滑落。他指尖冰凉，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叶香君冷眸不动，衣玦都没有颤动半分。
剩下的两剑，太监皆是报数后都没有挥出。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安真是心软，知道的便是暗中嘲笑。这哪里是陈安大度，分明就是被叶家小姐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陈公子，该我了。”叶香君嗓音低沉如地狱修罗。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