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男友送给金主后,我将计就计

第6章 第6章

第六章 人间中毒

第六章 人间中毒

早上六点,慕瓷被闹钟叫醒了。

沈如归有起床气,慕瓷识趣地乖乖送上早安吻,再去洗漱。因为她今天要工作,沈如归处处都留了劲儿,没太过分。

对比起来,慕瓷更像是粗暴的那个。

“看什么?”沈如归脱掉浴袍随手扔到一边,打开花洒,“想过来给我揉揉?”

慕瓷表示拒绝:“不,我不想。”

镜子里的她状态还可以,气色也不错。

昨晚宁倩见到她跟见到仇人似的,晚上睡得着才怪,不过她睡得挺好,那对母女心里不痛快,她挺痛快。

慕瓷收拾完准备出门,发现沈如归也拿着车钥匙下楼了。

明明不近视,他却总戴副眼镜。

这人脱了衣服禽兽不如,穿上衣服是斯文败类。

慕瓷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看这个男人顺眼了,不禁感叹男色上头。

沈如归也是一身黑色,两人无意间又配了一身情侣装。

“顺路,送你。”

“送我?你不忙吗?”

“再忙也不差这点儿时间。”

“哦。”慕瓷撇撇嘴,嘀咕了一句“见鬼”。

这几个月,接送慕瓷的人要么是司机,要么是贺昭。安萝来了之后,贺昭所有的心思都在安萝身上,偶尔几次也是出去给安萝买东西顺路接她。

这是沈如归第一次送她去剧组。

雪还在下,园子里白茫茫一片,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咯吱咯吱地响。

“我给你惹了麻烦,贺西楼会找你的事吗?”

贺西楼和贺昭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和不是秘密,沈如归和贺昭在一条船上,那么,他和贺西楼之间应该不像表面那样友好。

“问题不大,找机会给他送点儿钱就过去了。”

他说的“点儿”,当然不是真的“点儿”。

“那得多少啊?昨晚打碎的那些杯子好像还挺值钱,我有生之年能还清吗?”

沈如归面不改色:“我先给你垫上,你慢慢还,争取活到八十岁。”

“你是不是又趁机讹我?”

“不信就自己赔,机会只有一次,你赔我就不干涉,我赔你就得听我的,随便你怎么选。”

慕瓷穷得没底气:“你等着,我拍完最后两场戏就能拿到片酬了。”

沈如归点头:“嗯,我等着。”

慕瓷索性闭嘴当哑巴。

沈如归腿长走得快,慕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落下了一大段路。

车都停在车库,走过去要好几分钟。下雪天路滑,慕瓷怕摔,踩着沈如归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走。

刚七点,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

沈如归往后看,眼底满是笑意。

不知不觉,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慕瓷走得有些吃力,抬头看向前面的沈如归,他的步伐正常,不太像是故意的。

这人走得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身后传来女人的惊呼声,沈如归停下来,回头就看到慕瓷可怜兮兮地坐在雪地里。

“好疼,我不会骨折了吧?”

如果是真骨折,她早开始骂人了。沈如归看着好笑,原路返回走到她的面前:“很疼?”

“嗯嗯!”

沈如归蹲下去,握住她的脚踝轻揉:“哪里疼?”

“就是你摸的地方。”

“可能是骨折了。”

“那怎么办?我还没拍完呢。”她一脸苦瓜色,“陆导肯定又要骂我了。”

“别演了。”沈如归戳穿她,“起来,不嫌冷?”

慕瓷索性破罐子破摔,抱着他耍赖:“腰疼腿疼走不动,你背我。”

沈如归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转身半蹲着,慕瓷趴到他的背上。

她在袖子里藏了颗小雪球,趴好后,悄悄拉开沈如归的衣领,把雪球塞进去,沈如归被冰得倒吸一口凉气。

“慕瓷。”

“怎么了?走啊,再磨蹭我要迟到了。别松手,我会掉下去的。”

“摔死你算了。”

“我警告你啊沈如归,我现在是有粉丝的人,你说话做事注意点儿,下次再这样,我让我公司给你发律师函,哎哎哎!开玩笑,开玩笑的,别当真嘛,我真的要掉下去了。”

贺昭陪着安萝在宽敞的地方堆雪人,安萝怀里还抱着那只猫。那只猫也不知道是贺昭从哪里弄来的,又肥又懒,不让别人抱,只黏着安萝。

慕瓷看了一会儿:“他们是起得早,还是根本没睡觉?”

沈如归不关心这些:“闲的。”

“你懂什么,这叫浪漫,看人家贺昭多会哄安萝开心。”慕瓷朝他们挥手:“早上好,安萝。”

贺昭还在滚雪球。慕瓷假摔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已经见怪不怪:“一起出门啊?”

“他顺路。”

“嗯,一个走东岳路,一个走公园路,确实很顺路。”

两条路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他真没意思,我们走,不理他。”慕瓷忘了自己一分钟前刚夸过贺昭,双手抱紧沈如归:“拜拜安萝,晚上见。”

安萝从住进来到现在没说过话,慕瓷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看着。

贺昭给她穿上最厚的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地,还给她塞了一个热水袋,但还是担心她冷,过一会儿就去摸摸她的手。

堆雪人不是轻松的事,贺昭累出了一身汗,但能让她开心,做什么都值得。

“安萝,你喜欢这里吗?”

贺昭知道她不会有任何回应,但还是自顾自地说:“这里比家里好,没人管我们,但不能待太久,会给沈哥惹麻烦。等我找机会把你的证件从贺家拿出来,就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贺西楼还在找她。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贺西楼再有能耐也有所顾忌,不会光明正大地闯进来找人。

“安萝,我给你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还差个鼻子,一会儿我去厨房拿根胡萝卜。

“安萝,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总拉着你半夜溜出去玩,但次次都会被我妈抓到。有一次我藏在雪地里,谁都没发现,只有你找到了我。

“安萝,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你都保护不好。

“外面那些人都说我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远远比不上他,说如果没有他,贺家肯定早被我败光了。安萝,你会不会也这样想?

“安萝……你跟我说句话吧。

“以前我每次泄气的时候,你都会抱抱我;现在你不理我,也不跟我说话,算了……还是我抱抱你吧。”

贺昭抱够了,牵着她往回走:“走,回去给雪人找鼻子。”

积雪厚,地很滑,贺昭走得慢。想起沈如归背着慕瓷的画面,他也在安萝前面蹲下去,拍拍自己的背:“上来,我也像沈哥那样,背着你走。”

安萝没动。

贺昭说:“没关系,你很轻,一点儿也不重,而且我力气很大,你看我的肌肉,不会累的。”

安萝看着怀里的猫。

“它不怕冷。”贺昭拍了拍猫脑袋,猫跳到地上。

贺昭背着安萝回屋:“想睡个回笼觉吗?”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贺昭叹气:“好吧,那就不睡。”

昨晚煮汤剩下的胡萝卜还很新鲜。

“安萝,想要兔子吗?不是用来吃的,给你买只活的,养着,你负责每天喂它吃东西,给它洗澡,陪它玩,和养猫一样。”

贺昭想着,有点儿事情做,她就不会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了。

“想要吗?”贺昭没有走近,只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想要就过来抱抱我,我就知道你想要。”

其实每根胡萝卜都差不多,但安萝选了很久。

贺昭也不催,安静地等着,等她选好,然后走过来抱他。

安萝进屋后脱掉了厚厚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毛衣,很软,她双手抱住贺昭的腰。贺昭每顿都看着她吃饭,她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瘦了。

“好,我知道了,吃完早饭就去买,我一定给你挑一只最漂亮的。”

慕瓷拍《相思》的最后两场戏很重要,不仅准备的时间很长,而且每个镜头都要反复打磨。

陆川喊“咔”,慕瓷就去摄像机前看回放。她擅长打戏,动作干净利索,站在观众的角度看着很舒服。

慕瓷看完一遍,觉得这条是到目前为止最流畅、完成度最高的,至少她自己满意了。

“陆导,您觉得还行吗?”

陆川淡淡地道:“勉勉强强,也就那样吧。”

镜头里的慕瓷一身鲜红嫁衣,仿佛立在火焰里,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剑。那把剑,刺进了心上人的身体。

无论是眼神还是情绪都很到位,陆川将画面放大一倍,忽然视线定在某一处。

他看到了隐匿在慕瓷耳后的那个暗红色吻痕。

陆川侧眸对上慕瓷的目光,她蹲在地上,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藏着无数颗破碎的星星。

他想到了家里那条哈巴狗。

“陆导,我可以再来一遍。”

他转过头:“这条过了,休息十分钟。”

“好。”慕瓷松了口气,转过身,悄悄揉肩膀。

方方走过来,把水杯递给慕瓷,朝她眨了眨眼。

谁不知道陆川是出了名的严格,没有达到他的标准,只能不停地重来重来再重来,连续二十四小时拍摄都是常事,他说可以过了,就说明是满意的,只是嘴上没好话而已。

“累吧?坐着歇会儿。对了,外面有人找你,等了半个多小时,说是你姐姐。”

慕瓷喝水的动作一顿,几秒钟后就恢复了自然,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是眉眼间的那种灵动淡了些:“我哪里来的姐姐?”

“是哦,你除了你奶奶也没什么亲人了,可能是粉丝吧。不过,你知道那女的开了辆多贵的车吗?咱俩一年不吃不喝都买不起一个车轱辘。一身国际大牌,连发卡都是上万的奢侈品,我一年下来连上面的一颗钻都赚不到。啧啧,慕瓷,你出息了啊,都有这种貌美多金的粉丝了。”

方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看,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天都黑了,还在下雪,这里又很偏僻,你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女孩子一个人挺危险的,而且那姑娘还长了张纯良无害的脸,万一出事了可不得了,我让她别等了先回去?”

慕瓷嗯了一声,脱下棉服,搓了搓冰凉的手,过去和男演员对机位。

方方跑出去,那位“粉丝”果然还在等。

“小姐姐,不好意思啊,慕瓷要拍到很晚,你先回去吧。你一个人来的,晚上太危险了,下个月慕瓷就有场见面会,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

慕依约不到慕瓷,只能来剧组找她:“谢谢关心,我还是再等等。”

方方心想:她还挺执着。

天气这么冷,方方想着去给“粉丝”倒杯热茶,结果走了没几步就发现两个人躲在墙角抽烟,满嘴喷粪,句句都难听。如果说的是别人,方方可以当作没听见,但他们议论的人是慕瓷。

一年不刷牙的嘴都没有他们的嘴臭,方方气得恨不得扑过去撕烂那两个人的嘴,可还没迈出一步,就听到痛苦的叫声,下一秒,那两个人就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揪出来扔在地上。

其中一个人刚才说话字字下流,不等他爬起来,一只脚就踩在他的脸上用力地碾了碾。方方僵在原地,视线从他丑陋的嘴脸往上看,那只皮鞋干净得一尘不染,再往上,是一双堪称艺术品的手,最后,是和这暴戾行径极其不相符的清俊眉眼。

她要怎么形容呢?

男人戴了一副金丝框眼镜,但很显然,只是看似斯文。

慕依先回过神,连忙跑过去阻拦,沈先生,您冷静点。”

方方也反应过来了。附近都有监控,事情搞大了大家都麻烦。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那位柔弱的“粉丝”被推得摔倒在地。

事情已经超出方方能控制的范围了。

“陆导,陆导!”方方转身就往摄影棚的方向跑,“陆导不好了,外面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陆川很反感工作的时候被打扰。

他刚走出去就看见了沈如归,下着雪的冬天,晚上的气温接近零摄氏度。

陆川和沈如归认识多年,知道沈如归要么不动手,要么就会把对方踩在脚底下让对方一辈子都没有报仇的机会。

“你是不是有病,跑到我这里发什么疯?”

“不好意思,”沈如归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刚才那个人不是他,“我就是单纯看他们不顺眼。”

陆川放弃跟他沟通,和疯子讲不了道理。

方方小心翼翼地替沈如归解释:“陆导,是他们先不尊重慕瓷的,说话很难听,不怪这位先生。”

陆川看都不看她:“用你多嘴?”

方方识趣地闭上嘴。

慕依崴了脚,站不起来,方方去扶她。

沈如归不认识她,陆川只能让自己的助理送她去医院。

慕瓷还剩最后一场戏,没有台词,陆川只要慕瓷流一滴眼泪,并且就在回头的那一刻,不能晚也不能早。

外面没有闹出太大动静,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注意到陆川在开始之前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沈如归。

他怎么来了?

早上把她扔到剧组的时候他也没说晚上要过来。

现场有很多工作人员,沈如归旁若无人地走到慕瓷面前,盯着她那条露在大红嫁衣外面的狐狸尾巴。

尾巴毛茸茸的,很逼真。

慕瓷心里瘆得慌,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觉得大事不妙:“你干吗?”

“路过,来看看。”沈如归面不改色。

她小声吐槽:“又路过,今天怎么这么闲?”

“有本事大点儿声。”

“没本事,你别打扰我工作。”

“我就是来看看,你忙你的,可以当我不存在。”沈如归朝她走近两步,很认真地说,“这尾巴不错,拍完直接穿回去。”

“道具!这是道具!”慕瓷吓得往后退,把狐狸尾巴藏起来,“沈如归,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一倒。”

沈如归只是笑,慕瓷却莫名有种被他咬在齿间碾的错觉。

“不许说,”慕瓷在他开口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捂住他的嘴,“你不许说!”

她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我说什么了?”

手心传来湿热的触感,慕瓷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去:“你什么都不许说!”

陆川冷漠地看着他们:“你们俩有完没完?”

“来了来了。”慕瓷瞪了沈如归一眼,提起裙摆,小跑着过去。

助理搬了把椅子,沈如归坐在陆川左手边。慕瓷很快进入状态,开始拍摄。

这场初雪还没有停,时机刚刚好。

露天拍摄遭罪的是演员,慕瓷穿得薄,最后一个镜头拍了四条才过。陆川一喊“咔”,方方就把羽绒服和热茶都拿过去。慕瓷冻得浑身都在抖,被扶着去了休息室。

陆川以为沈如归肯定会搞出点儿事情来烦自己,但出乎意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陆川虽然没问出口,但看着沈如归的目光意味深长。

沈如归说:“和她过去那些年吃过的苦相比,这不算什么。”

十年前的慕家在这座城市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家族,谁都没想到最后会是那样凄惨的下场。

宁倩改嫁,只带走了大女儿。

那年,慕瓷也才十二岁。

墙倒众人推,落魄的凤凰不如鸡,阿猫阿狗都能上去踩一脚。

“你今年是不是忘了我的中秋节礼物?”沈如归话题一转,“补上吧,简单点儿,把那条狐狸尾巴放我车的后备厢就行了,省钱省事,不用客气。”

陆川:“……”

慕瓷杀青,现场的工作人员准备了蛋糕,还开了香槟,在雪地里为她庆祝。

慕瓷裹着羽绒服去和大家合影。这是她的第一部电影,热闹过后她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白雪飘飘,沈如归站在人群和喧嚣之外,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慢慢朝她张开双臂。

“杀青快乐,我的公主。”

这一瞬间,她心里那点儿失落被治愈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拥抱他。

“等电影上映了,我陪你去看,让黑子他们都去电影院看。”

“还要等很久呢。”慕瓷抱着那束花坐到副驾驶位,“小黑他们喜欢国外那些科幻片,不爱看这种题材的。”

“正好给他们一个提升审美的机会。”

“这话我可不敢说,”慕瓷闭着眼睛伸懒腰,“明天可以睡懒觉了。”

沈如归抖开一条毯子给她盖着:“只要你想,天天睡懒觉都没问题。”

“天天睡懒觉是不能成为大明星的,等合约到期,我想换家公司。”

“让陆川帮你介绍。”

“总麻烦陆导,不好吧?”

“你去找他的时候就说是我请他帮忙。”

陆川和沈如归怎么都不像是一路人,关系却不普通,慕瓷其实好几次都想问。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沈如归只是简单地说:“通过贺昭。他们从小就在一个圈子里,认识得早。”

陆川刚入行时就有人说,他如果电影拍得不好,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产;就算一部没拍好,赔了,陆氏集团也能很快翻倍赚回来。

贺昭照样家世不俗,永远有人帮他善后,所以他都这个年纪了,还在闹离家出走这一套,等他胡闹够了,想回家了,生活还可以是以前的样子。

但沈如归和他们不一样。沈如归是自己闯出来的,顺利的时候大家都好,麻烦来了他一个人扛。没有人会关心他冷不冷,累不累。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年又要过完了。”慕瓷别开头,声音里的哽咽并不太明显,“以前觉得日子难熬,现在一眨眼就又是一年。”

电影杀青之后,慕瓷暂时没什么工作,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她已经很多天没去医院了。

老太太生日那天,顾泽和慕瓷传出绯闻,沈如归轻描淡写的一句“以后就别再去医院了”就扼住了慕瓷的命脉,她到现在都没敢提。

以前在这里,慕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虽然有安萝,但安萝太安静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卧室。

贺昭说,安萝是被人折磨成这样的。

刚开始,唯一能亲近她的只有那只猫。她白天不说话,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也是睡不到两个小时就会惊醒,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很畏惧什么。

这段时间明明已经好了很多,可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被吓到了,连贺昭都不能靠近她。

贺昭明显憔悴了。今天,他伤了手,慕瓷帮他换药,沈如归坐在旁边喝茶。

明明开着暖气,贺昭还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回头偷瞄沈如归,然而沈如归并没有看他。

“慕小瓷,”他还有心情调侃慕瓷,“我发现,沈哥最近黏你黏得挺紧啊!”

慕瓷又不傻。

贺西楼订婚之后,顾泽和顾笙这两个人就像忽然从慕瓷身边消失了,沈如归也忙了起来,黑子和他那些兄弟进出主楼的频率高了很多。即使这样,沈如归也是每天亲自开车接送慕瓷,哪怕她只是出去拍个广告,一天就能拍完。

有一天早上,慕瓷睡醒了,发现床上没人,准备出门的时候碰到沈如归从书房出来,都不知道他是一夜没睡还是起得太早。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以前慕瓷去哪里沈如归根本不问,司机负责接送,偶尔贺昭会跑一趟,随便她干什么,只要晚上回来睡就行了,因此,哪怕工作到凌晨三四点,她也回来睡。

那时候,慕瓷觉得自己就像是他养的宠物,白天被放出去遛遛,撒欢奔跑,野够了,晚上就得乖乖滚回来。

这些日子,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平静。

生活看似平静,其实在看不到的地方,狂风正卷着巨浪咆哮翻涌而来。

“怎么了,你难道还想跟我争宠吗?”慕瓷换了根新棉签,故意用力摁在贺昭的伤口上。

贺昭疼得龇牙咧嘴:“轻点儿轻点儿!痛死了!”

慕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服忍着。”

贺昭:“打扰了打扰了,惹不起惹不起。”

黑子敲门进来,匆匆走到沈如归面前:“强哥手里那批货出了点儿问题,可能要延期,时间不确定。还有,那个姓顾的……”

他忽然话音一顿,因为看到了被贺昭挡住一半身体的慕瓷。他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又很着急,话脱口而出。

沈如归神色沉稳:“继续说。”

黑子握紧拳头。别的就算了,沈哥竟然连这些事都不设防,在她面前毫不避讳。

“那个……”慕瓷开口打破寂静,“奶奶下午要进行第三次化疗,我想去医院。”

过了几秒,她又补充道:“方方陪我,我晚饭前回来,不去别的地方。”

沈如归看着她,目光深沉,许久才点头:“去吧,多穿件衣服,时间早就和朋友去逛逛街。”

“嗯。”慕瓷跑着上楼。

她给方方打了电话,又在房间里磨蹭了二十分钟,估摸着沈如归他们谈完事情了才下楼。

贺昭和黑子都不在,客厅很安静,沈如归面前的那杯茶已经凉了。

慕瓷给他换了杯热的:“你想吃糖葫芦吗?山楂的,我买了晚上带回来。”

对视半晌,沈如归笑了笑:“好。”

方方先到医院,慕瓷稍晚。

老太太的头发掉光了,慕瓷给她买了新帽子,还把帽子叠好放在枕头下面。

“小顾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年底事多,他太忙了,还在美国,本来是要赶回来的,但是实在抽不出时间,刚刚打了电话。”

“我没有瘦,一天吃四顿,都胖了两斤呢。”慕瓷揪着脸上的肉给老太太看,她还有点儿婴儿肥。

方方看着,心里酸酸的。

她虽然样样平庸,小菜鸟一个,但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慕瓷就只剩奶奶一个亲人了。

方方故作轻松:“奶奶别担心,小瓷现在特别好,跟很有名的导演合作拍戏,将来一定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老太太握着慕瓷的手:“不求太多,平安健康就好。”

慕瓷留在病房陪老太太说话,方方在外面等。

天黑得早,老太太吃完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慕瓷又待了一会儿才走。

方方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还记得杀青那天在剧组外面等到很晚的那个‘粉丝’吗?她的脚受伤了,也在这家医院,反正都来了,顺便去看看?”

慕瓷怔住:“怎么伤的?”

“就……就你那位啊!”方方现在想起那晚的沈如归还有些害怕,说话都结巴,“有个人满嘴喷粪,被你那位听见了揪出来教训,这个粉丝跑过去拦,结果你那位看都不看她一眼,真的,我没有夸张,她真的是唰的一下飞出去的,小腿擦破皮流血了,脚也崴了。”

关于那个下着雪的深夜,慕瓷记得的只有拿着一束火红玫瑰远远笑看着她的沈如归,而不是方方口中丝毫不顾场合直接动手的“你那位”。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陆导都处理好了,大家都怕惹麻烦,不敢随便议论。我以为你那位会跟你说,没想到他提都不提。”

慕瓷一时说不出话,心里很乱。

方方问:“去看看吗?去我就下楼买个果篮。”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找奶奶的主治医生。”

“行,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

方方被父母催着回家吃饭,就没有在医院多待。慕瓷找医生聊了十分钟,才知道奶奶的情况并不好。

她们和那对母女早就断了联系,如果慕依来见过奶奶,奶奶不可能瞒着她,慕依也许根本不知道奶奶在这家医院。

慕瓷找护士问到了慕依的病房号——她住高级病房,不在这一层。

听到敲门声,慕依回过神:“进来。”

“小瓷?”她以为是护士,惊讶全都写在脸上,“快进来坐。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慕依的伤是沈如归导致的,慕瓷来这一趟不为别的。

“你不方便,不用倒茶,我不是专门来看你的,是有事,说完就走。”

慕依有点儿尴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你当然能帮,不然我也不会来。”慕瓷说话直接,“你腿上的伤是沈如归误伤的,知道你不缺这点儿医药费,但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赔,我替他道歉,希望你不要跟他计较。”

慕依没想到她来是出于这个原因:“我们是姐妹,不用这么客气,而且我本来就不打算追究。”

宁倩几次问起,她都说是自己不小心伤的。

“我感激你不追究他的责任,但仅此而已,其他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慕依沉默了。对这个妹妹,她心里总有些愧疚:“小瓷,我知道你恨我和妈妈……”

“你想多了,并不。”慕瓷甚至连一句辩解都觉得多余,“希望你说到做到,好好休息。还有,以后别再去找我,不然我会怀疑你另有所图。”

比如,沈如归。

虽然慕瓷知道沈如归可能不在家,但还是带了一串糖葫芦回去。

那条凶神恶煞的藏獒被拴在后院,因为她害怕。

这么一想,他今天晚上大概不会回来了,明天也不一定。

天气冷,慕瓷于心不忍,抱了条毯子丢进狗窝,然后蹲在旁边看狗啃骨头,边看边没好气地吐槽沈如归谜一般的口味:“养什么不好,被顾笙保镖当街打死的那条小土狗可比眼前的大藏獒看起来温驯多了。”

“土狗?那肯定不是先生的。”王叔没多想,“先生从来都没有养过小型犬,这条藏獒刚带回来的时候体形就不小,站起来有半人高,吓人得很。”

慕瓷怔住了。她其实也没有亲眼见过那条土狗,只是听贺昭说过一次。

“沈如归没有养过小型犬?”

“没有。”

“那……别人呢?是不是小黑养过?”只要是他身边的人,但凡在外面受了气,沈如归都不会轻易了结。

王叔说:“咱们这里除了安萝小姐有只猫,有只兔子,只有先生养着这条狗,其他人早出晚归,没这个闲心。”

所以那条狗根本就不是沈如归的,也不是他身边任何一个人的。

“我不饿,晚饭不吃了。”慕瓷像丢了魂一样,连鞋都忘了换。

王叔一脸迷茫,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慕瓷回到房间后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她想起她去顾泽那套房子拿衣服的那天刚好碰到顾笙,贺昭去看热闹,他说,他是住在对门的邻居。

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为什么放着这么宽敞舒服的别墅不住,去租房子?

他是在监视她,还是替沈如归看看她和顾泽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慕瓷心里阵阵发凉。

傍晚,沈如归走出警局,短发略显凌乱,眉间戾气堆积,让人望而生畏。

等了一天的黑子连忙下车:“沈哥。”

那两个人在医院,明明可以大事化小,但有人在背后操作,把事情闹大了,让沈如归进了趟局子。

“早晚要那个姓顾的好看!沈哥,走,咱们喝酒去,去去晦气。”

“不去。”沈如归踹了他一脚,坐上车,“困得要死,回家。”

“别啊,喝酒提神,大家都等着呢。”

“不喝了。”

黑子不敢再啰唆,他心里明白沈如归想回去见谁。

温柔乡,英雄冢。

他一直觉得沈哥这样的人不会为了哪个女人耽误事,结果沈哥的表现次次都跌破他的眼镜,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黑子把车开回去,沈如归连主楼的门都没让他进。

卧室没人,沈如归在二楼书房找到了睡着的慕瓷。

他的书房在三楼,平时连贺昭都不能随便进,慕瓷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很自觉,绝不靠近半步。

二楼这间屋子是后来才改成书房的,给慕瓷看剧本用。

房间里很暖和,电脑开着,屏幕的光线很暗,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还有笔和纸,白纸上写了几行字,字迹娟秀。她应该洗过澡,头发还没干,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

沈如归没有吵醒慕瓷,先回卧室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直到被抱起来,她才有要醒的迹象。

“醒了?”

“嗯。”她睡眼惺忪地往他怀里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她刚醒,脑袋里一片混沌,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把糖葫芦放在冰箱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天气冷,没那么容易坏,我明天吃。”

“我绕了很远的路才买到,你居然还要等到明天吃。”

沈如归拿起那支笔,塞到慕瓷手里,让她握住,“学习的时候都能睡着,你这个学习态度太不认真了,罚抄十遍,写错一个字,就加时十分钟。”

电脑里打开的文档上密密麻麻都是字。

慕瓷偷偷在心里骂他变态。

温热的吻从后颈往前面蔓延:“瞧你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里养了熊猫。这才七点,你就困成这样。”

她平时睡眠很浅,稍有动静就醒了,除非真的特别累或者前一天没睡好。

“怎么,我就一晚上不在,你就想我想得睡不着?”

“胡说,我睡得可香了!”慕瓷梗着脖子狡辩,“我在书房睡着是因为……是因为学习太辛苦了。你不懂,少恶意揣测我。”

“哦,”沈如归低声笑,“这么用功啊,那就继续学吧,我不打扰你。不过,照你现在的速度,估计写到天亮都写不完。”

慕瓷想哭。

她到底是道行太浅。

沈如归要么不做,要么就让她没力气再东扯西扯,一般都是以她倒头就睡结束。

慕瓷今晚出息了一点儿,睡着前还有精力惦记冰箱里那串糖葫芦。

她没有夸张,是真的绕了很远的路——平时经常能看见卖糖葫芦的,但昨天就是遇不到。

沈如归洗完澡,下楼去厨房,把那串糖葫芦从冰箱里拿出来。

他咬了一颗,还是那个味道。

外面的糖很甜,里面的山楂很酸。

沈如归对饮食没有什么讲究,以前觉得吃饱就行了,那天在车上,慕瓷喂给他的那颗,是他第一次吃糖葫芦,酸涩感退去之后,只剩满口的甜。

沈如归从出生起就被逼着明白,所谓“人间炼狱”,都是真的。

他在黑暗里行走,连身体里的血都是冰冷的,却在十年前的某天抓住了一缕光,从此有了渴望。

沈如归的渴望,名叫“慕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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