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男友送给金主后,我将计就计

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 玫瑰色和鲜血红

第七章 玫瑰色和鲜血红

天气越来越冷,沈如归也越来越忙,贺昭更是不见人影。

虽然慕瓷每天都记得给那束玫瑰换水,但花瓣还是一天比一天蔫,最后实在抢救不了,只能扔掉,桌上就干巴巴地摆着一个空花瓶。

花瓶是慕瓷收到片酬的第一天买的。那天,她先去医院,把新买的帽子带给老太太,然后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去买了这个花瓶,素白的瓶身和红玫瑰很配。

公司给慕瓷接了一个护肤品广告,比拍戏简单多了,但前前后后也拍了两天。

慕瓷刚到家就开始下雨,雷声阵阵,闪电仿佛要撕破夜空。

这里是郊区,晚上很安静,那么大的雷声还是有点儿吓人。

慕瓷忽然想起安萝。

贺昭平时对慕瓷不错,她怎么都得去看看安萝。她穿上外套,拿了把伞就过去了。

平时贺昭不在的时候就只有阿姨照顾安萝,今天阿姨急得都快哭了,连忙把慕瓷带到楼顶。

安萝一动不动地站在雨里。

慕瓷还未靠近,安萝的猫就猛地朝她扑过来,她感觉脖子一阵疼,用手摸了摸,手上沾了血,应该是被猫挠到了。

“安萝,”慕瓷顾不上疼,几步跑过去把安萝拉到屋檐下,“天气冷,淋雨会感冒的,生病了多难受啊,又要打针又要吃药。”

“我们进屋玩,你闷吗?贺昭还没有回来,我陪你。”

安萝固执地推开慕瓷,转身往雨里走,仰着头,任由雨水落在脸上。

“我好脏,要洗干净。”

这是慕瓷第一次清晰地听到安萝说话。

贺昭为了让安萝好好吃饭想尽了办法,但她还是很瘦,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此时,安萝踉跄着往露台边缘走,如果再往前走几步,就会坠下楼。

慕瓷来不及多想,在安萝跨越栏杆之前强行把她拽进屋。

“安萝,别怕别怕,我不碰你,你自己洗澡。”

“好好好,不吃药,全都拿去丢掉。”

“阿姨,你帮忙去外面把安萝的猫抓进来,她要抱着猫才安心。”

那只猫认生,好在阿姨经常喂,勉强能接近它。阿姨抓到猫后赶紧把它洗干净,吹干,送到安萝的房间。

猫跳到安萝腿上,在她的怀里很安静。

慕瓷远远地看着,许久才开口:“安萝,贺昭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们俩青梅竹马那么多年,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你不要害怕。

“你弄伤自己,他多伤心啊!

“你都不知道,贺昭因为你喝药难受吐得吃不下饭都哭过好几次。

“那次你伤到他,他连疼都没有喊一声。他不会生你的气的,因为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安萝,你别害怕。”

这一晚,慕瓷睡得很不安稳。

风声呼啸,雨滴打在玻璃窗上,惊醒时她总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

梦境很混乱,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推着往前走,还有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那人一遍一遍地说着:“慕瓷,你迟早会害死沈如归的。”

迷雾散去,她终于看清,那张血淋淋的脸是她自己。

轰隆一声,巨雷在雨夜里炸开。

“啊!”慕瓷又一次惊醒,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开灯。

凌晨三点半。她再也没能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楼下传来杂乱的声响,她掀开被子下床。

已经六点多了,外面的天色还是很暗。

慕瓷跑到楼梯口,忽然僵在原地。

她没有听错,确实是沈如归回来了,他靠在沙发上,浑身都湿透了,连头发都在滴水。

他们是淋着雨回来的。

“慕小瓷,你怎么还没睡?”贺昭先注意到慕瓷,下意识地挡住沈如归,故作轻松地朝慕瓷笑了笑,“小事小事,不严重的,别怕啊!”

黑子冷笑:“还不严重?躺着进抢救室才算严重?都是因为她……”

“行了,”沈如归一脚踹翻了椅子。

他对身边的人向来宽容,前提是不要涉及慕瓷。黑子在慕瓷面前口无遮拦,沈如归必然会动怒,如果慕瓷不在场,就不会只是踹翻一把椅子这么简单了。

贺昭连忙给黑子使眼色,笑着打圆场:“你是困傻了吧,赶紧滚回去洗洗脑子。”

黑子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就当是给慕瓷道歉。

空气陷入死寂。

“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贺昭帮沈如归赶人,“走走走,回去睡觉。”

他走在最后:“沈哥,我去看安萝。”

地板上满是泥印,王叔先把装着纱布、棉花的托盘收走,又利索地把客厅弄干净。

慕瓷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这么冷的天气,沈如归淋了雨,多冷啊,她想给他暖暖手。

“别碰,很脏。”沈如归避开她的手,“时间还早,上楼睡觉去。”

她没说话,只是摇头,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王叔拿来热毛巾,沈如归擦掉身上不干净的东西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吓着了?”

慕瓷回过神:“没有。”

她当过人人钦羡的公主,也被众人鄙夷可怜,见过星辰,也见过人间丑陋。

玫瑰和鲜血,都是红色。

她认识的沈如归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强,对小伤小病根本不会上心。

这样一副脸色苍白的虚弱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些伤明明都在他身上,为什么她却觉得疼?

“就是好像听到你在叫我,下楼一看,”慕瓷喃喃地道,“一看,真的是你回来了。”

他说:“是不是很吵?下次就不让他们进来了。”

她抬头看着他:“还有下次……”

沈如归沉默了。

客厅的暖气整夜都开着,慕瓷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都觉得有点儿热,沈如归的手却还是凉的。

“上楼睡一觉好不好,要我扶你吗?”

沈如归眼里的血丝显得触目惊心,慕瓷想了一会儿,自问自答:“还是我扶着你吧,反正又没人敢笑话你。”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笑。

“慢点儿哦。”慕瓷扶着他站起身,慢慢上楼梯。

沈如归并没有把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慕瓷的身上,只是从一楼到二楼的距离,他的额头上就起了一层冷汗,脸上毫无血色。

回到卧室,慕瓷看了看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

还好,没有出血。

“不洗澡了,我给你擦擦。”慕瓷帮他脱衣服,去浴室把干净的毛巾泡进热水中,拧干后帮他擦身体,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沈如归靠着枕头,问她:“脖子怎么弄的?”

“啊?”慕瓷茫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有点儿疼,“哦,是不小心被猫挠了一下。怪我自己,非得去摸,它不挠我才怪呢,如果谁随便摸我,我也得挠他。”

“没事,擦过药了。”慕瓷帮他盖好被子,“你睡吧。”

沈如归把她拉进被窝:“一起睡。”

对沈如归来说,把她抱在怀里能止痛。

“我不困。”慕瓷怕碰到他的伤口,也不敢乱动,只轻轻地说,“今天没有工作,我下楼给你煮粥。”

关了灯,窗帘拉得严实,屋里光线昏暗,像是夜晚。

沈如归闭上眼:“你会?别把厨房给我烧了。”

“我不要太会好吗?!”慕瓷夸下海口,“你想吃满汉全席我都能给你做出来。干吗干吗?我吹吹牛怎么了,吹牛又不犯法。”

沈如归收拢手臂,低头吻她:“嘘,先陪我睡一会儿。”

慕瓷仿佛被按了静音键,连呼吸都放缓了。

沈如归入睡很快,雨小了,慕瓷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也看不清外面的天色,慕瓷在沈如归睡着之后动都没有动一下,半边身子都是麻的。等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关上门下楼,看时间才发觉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阿姨一直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午饭才合适。

“小瓷,午饭吃点儿什么?”

“我来吧。”

贺昭一觉睡醒来主楼看看,进屋就闻到了饭香味,绕了一圈才发现是慕瓷在做饭。

锅里正咕嘟咕嘟煮着粥,贺昭心想:沈哥这次也值了。

“挺好,你慢慢做,我回去陪安萝吃饭了啊,有事叫我一声,我立马过来。”

慕瓷叫他:“站住。”

贺昭回头,一看慕瓷的表情就猜到她要问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贺昭举双手投降,“求你了慕小瓷,你别害我,我乱说话会被揍死的。”

他的这种反应在慕瓷的预料之中,她知道,就这样问,自己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

“安萝昨天晚上说话了,在你回来之前说的,只有我听见了,你想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贺昭怔住,过了几分钟,背过身,骂了句脏话。

“你想知道安萝说了什么,就先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贺昭有苦说不出,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安萝身上,想尽办法却都没能让她开口跟他说一句话,现在慕瓷说安萝说话了,他当然很迫切地想知道安萝说了什么,但如果他把沈如归不希望慕瓷知道的事情告诉慕瓷了,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慕小瓷,你真是越学越坏了!”

慕瓷把厨房门关上:“周姨在洗衣服,王叔喂狗去了,沈如归在睡觉,家里没别人,我就算知道了也会当不知道的。”

贺昭烦得挠头发:“你不问不行吗?你不是一直说‘当个快乐的傻子最好’吗?”

“我以前可以装傻,”慕瓷微微低着头,侧脸看上去有些落寞,“现在想知道了。”

贺昭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我抽根烟?”

窗户开着,慕瓷点点头:“抽吧。”

贺昭站在窗户旁边抽烟,心里纠结,最后天平还是倾向了安萝。

他只简单地说:“顾泽在码头截了我们的一批货,事情很麻烦,不好解决。”

“顾泽为什么无缘无故针对沈如归?别说全都是因为我,我没那么大本事,”慕瓷冷静地问,“沈如归到底把顾笙怎么了?”

贺昭叹气,很无奈:“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是真的不清楚,我发誓。你都知道从我这里下手,沈哥会猜不到?”

“总有个原因。”

“好像是因为贺西楼订婚那天的事,那天我没去,真不知情。至于结果,我只能告诉你顾笙怀孕了,别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慕瓷想起昨晚那个满目鲜血的梦。

“慕瓷,你迟早会害死沈如归的。”

“慕瓷,你迟早会害死沈如归的,你信不信?”

一句一句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荡。

慕瓷转过身,洗干净手,继续切菜。

“安萝说她很脏,要洗干净。

“就这句,没了。”

贺昭起初没反应过来,细想之后脸色就变了,起身冲了出去。

慕瓷上楼去卧室,看沈如归还在睡就没有叫他,只以小火温着粥。

沈如归这一觉睡得久,慕瓷忘记了时间,锅烧煳了,她只好重新煮,还炒了四盘菜。

到晚上了,沈如归还没醒。他没吃东西,也没吃药,慕瓷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叫醒他。

“沈如归,醒醒。”慕瓷坐在床边轻声叫他,摸他的额头,“你有点儿发烧,要量一下体温。”

沈如归没有睁眼,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怎么量?”

“用体温计量啊!”慕瓷担心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我扶你坐起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扣着后脑勺往下压,正好亲在他的唇上。

他在发烧,口腔里的温度很高,这个吻明明很轻,却像着了火一样。

慕瓷觉得,他大概是渴了。

“我凉了一杯白开水,要喝吗?”

“先放着。”沈如归把她拽回来,从她的手心吻到唇边,“让我看看你嘴里是不是藏了糖。”

慕瓷担心碰到他的伤口,故意拿腔拿调:“贺昭在门外哦,门没关哦,他都能听到的哦,他个大嘴巴,用不着五分钟,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生病了会撒娇的哦。”

沈如归被逗笑了。

“傻样,就算他在外面,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听我的墙脚。”

贺昭下午出去之后,到现在都没回来,慕瓷是在编瞎话。

“那不一定,人家贺昭又不怕你。”

“还笑。”慕瓷想看看他衣服里的伤,“痛不痛啊?”

沈如归坐起来,靠着床头:“不痛。你熬的粥呢?熬到现在,已经是米饭了吧。”

“粥?粥……煳了。”

“……”

慕瓷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帮他把睡衣扣子解开到第三颗,留出伤口的位置,方便换药。

“真的烧煳了,谁让你一直睡一直睡,饿着吧。”慕瓷量好体温也不看沈如归,起身下楼,“对,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冷血又无情的女人。”

她到底不是专业的,换药虽然不难,但她多多少少会弄疼他。而且,他不想她看见。

等帮沈如归换药的人走了之后,慕瓷才把饭菜端上楼。

“先吃饭,再吃药,一样都别想逃。”

沈如归看着面前清淡的饭菜:“这都是你做的?”

“想得美,”慕瓷说,“只有我未来的丈夫才有机会吃到我亲手做的菜。”

“我只能吃到一碗粥?”

“能给你煮碗粥已经不错了,你挑什么挑?好了好了,别给我脸色看了,我喂你吃总行了吧。”慕瓷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勺子,“张嘴。”

沈如归冷着脸不配合。

慕瓷无奈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他才张开嘴。

“你现在怎么这么难哄?真应该让小黑来看看,每天到底是你无理取闹还是我不讲道理。”

她喂一勺饭,再喂一勺菜,沈如归不用自己动手。

“明天让他给你道歉。”

他说的是凌晨在客厅的事。

“小黑其实不讨厌,他总瞪我是因为我给他取小名。”

慕瓷管那条半人高的藏獒也叫“小黑”。

“我又没生气,道什么歉,你少在我和小黑之间挑拨离间,破坏我们的友谊。”

沈如归嗤笑:“你才认识他多久,就有友谊了?”

“他们都喜欢我。”

“他们是指谁?”

“别这么狭隘,大度一点儿,以后会有更多人喜欢我的,你现在的觉悟还不行,需要进步。”

“怎么进步?”

慕瓷把碗筷都拿到旁边,喂他喝水,听到这个问题,认真地想了想:“比如,你可以想象一下别的男人叫我老婆。”

沈如归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很不高兴吗?”慕瓷摇头叹气,“说明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我要无动于衷才算大度?”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这个年纪,男友粉和女友粉占大多数,人家现在都这么叫,难道你听见一次就揍人家一次?”

“如果把喜欢的明星叫老婆、老公,以后怎么叫自己的结婚对象?”

“你就是老古董。”

“你说谁老古董?”

“谁年纪大我说谁。”慕瓷现在才不怕他,“看什么看?你又不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就快点儿好起来。”

她总是这样嘴硬,故意说话气人。

沈如归抬手把人拉到怀里:“不严重,养养就好了。”

对他来说,只是身上多添了一道疤痕而已。

沈如归虽然在养伤,但还是很忙,每天都有人神色凝重地进出主楼。

他们谈事情时,慕瓷会避开。

贺昭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小兔子给安萝,安萝好像很喜欢,王叔买菜的时候带回来几袋胡萝卜,说是给兔子吃。

几个人敲门进屋,都是慕瓷眼熟的面孔,个个都笑着叫一声“嫂子”,但上楼之后神色就严肃起来。

贺昭也来了,没有一个小时肯定结束不了。

慕瓷披了件外套,带着几根胡萝卜去找安萝喂兔子,阿姨告诉她,安萝在阁楼上。

阁楼上很暖和,贺昭为了让安萝种的花好好活着,专门在阁楼装了暖灯。

安萝的脸上沾了泥,衣服上也是。

从来到这里开始,她就是一个安静的木偶娃娃,这样一副脏兮兮的模样让慕瓷看了都忍不住想笑。

“安萝,晚上好呀!我给你的小兔子带了胡萝卜,你可以喂它。”

慕瓷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这种花要剪掉一些老掉的分枝才能长得好。”

安萝看了看花盆,又看了看慕瓷,然后拍拍手上的泥,站起来往旁边挪,把地方让给慕瓷。

她起身,本来在刨土的猫也跟着她走开了。

安萝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愿意开口而已,慕瓷也习惯了自言自语。

“我先教你一遍,另外一棵你自己种。”

慕家别墅被封之后,慕瓷和老太太就搬到老房子住,家里别的没有,花花草草倒是不少,都是她们自己种的。

“先剪掉这些多余的分枝,然后需要一个大一点儿的花盆。”

慕瓷出门的时候没扎头发,手腕上也没有头绳,头发总往泥里掉。

安萝洗干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红丝带。

她还是不习惯亲近外人,本来是想把红丝带递给慕瓷让慕瓷自己绑头发的,但看到慕瓷一手泥,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安萝慢慢走到慕瓷身后。

“谢谢,安萝你真好。”慕瓷蹲着没动,她发量多,安萝手劲小,怎么弄都会有几根拢不起来,慕瓷也不催,等着安萝慢慢弄。

安萝没拿稳,红丝带掉到了慕瓷身上。

慕瓷多看了两眼,怎么……有点儿眼熟?

这好像是沈如归偶尔带在身上的那条,蒙过她的眼睛,捆过她的手腕。

“安萝,这条丝带……你从哪儿弄来的?”

安萝指了指窝在软垫子上的猫。

“原来是猫叼来的啊!”慕瓷懂了。

这条红丝带很旧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不是用来绑头发的。没有头绳就算了,没关系的,我很快就弄好,弄完了再回去洗澡。”

慕瓷让安萝把丝带先放在桌上,打算晚上悄悄放回去,免得被沈如归发现,不然那只猫得遭殃。却没想安萝很认真地看着她,小声说:“可以的,这就是发带。”

“发带?”

“嗯。”

安萝固执地坚持,用那条红丝带给慕瓷绑了个高马尾。

头发扎起来后方便多了,慕瓷修剪好一盆,安萝学着修剪另一盆。

天气太冷了,植物搬到外面会被冻死,只能养在阁楼。

慕瓷去洗手,安萝端着一盘切好的胡萝卜条在后院喂兔子。

傍晚时分,夕阳很美。

慕瓷微微偏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丝带隐没在黑色的发丝里,毫不违和,仿佛它本来就是一条普通的发带。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脑海里闪过一些七零八碎的片段,模模糊糊拼凑成一段久远的记忆。

十年前。

慕家破产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就算当时再轰动,依然会慢慢被遗忘。

为了躲避债主消失了一年的宁倩突然回来了,头发烫成波浪鬈,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高跟鞋上还镶着钻。

她带了很多东西,破旧老屋的客厅都被堆满了。

慕依哭着扑到她怀里:“妈妈,我好想你。”

“乖乖,妈妈也想你。”

这娘俩母女情深的时候,慕瓷就站在奶奶身后,看着院子外面的那辆车。

车里还有个男人,车窗降下一半,慕瓷看到他在抽烟,手腕上戴着的表比这座老房子值钱多了。

她想起爸爸以前也有一块这样的表,但是被她弄坏了,她以为爸爸会生气,结果爸爸下班回到家并没有批评她,只是无奈地把她抱到怀里,笑着说:“手表再贵,也没有我们家的瓷宝贝珍贵,坏了就坏了。”

爸爸的头发很硬,扎得她又痒又疼,满屋子都是她的笑声。

“妈,这些钱您收着吧。”宁倩从包里拿出两个厚厚的信封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沉住气,问道:“倩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妈,我实话实说,我这次回来是接依依走的,她跟着我才能有个好前程。这些钱够你们花一阵子了。我知道您心里有怨言,一直觉得我愧对您儿子,但我告诉您,是他对不起我,是他毁了我的人生!这两年的苦我受够了,我还年轻,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您别指望我后半辈子都为他守寡。”

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白。

“妈妈别吵架,”慕依眼泪汪汪,“奶奶身体不好。”

宁倩深呼吸,让情绪稳定下来:“嗯,不吵。乖乖去收拾行李,没用的就不带。”

慕依回头看了慕瓷一眼,又仰着头看宁倩,怯生生地问:“那……妹妹呢?”

宁倩说:“焉叔叔家里有孩子,妈妈只能带你们其中一个,如果带妹妹走,就不能要你了。”

老太太拍桌子:“小瓷和依依都是你的亲生女儿,不能厚此薄彼,要么一起带走,要么都留下。”

“都带走,我过不下去;都留下,你养不起。”

慕依十五岁了,已经可以分辨是非。

带妹妹,她就只能留下来。她跟着老太太有什么?除了还不完的债,就只剩同情和怜悯。

她不要这样。

幸好妈妈更喜欢她。

她跟着宁倩走了,没有带走一件衣服,因为她知道将来会有更好的,也没有多看慕瓷一眼,生怕自己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傍晚,车开出小路,慕依看见慕瓷在车后面追着跑,那一刻,她甚至在心里祈祷焉叔叔可以开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千万别被慕瓷追上,虽然妈妈不喜欢慕瓷,但慕瓷那张嘴最会哄人了。

她想太多,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的车?

前面那辆车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慕瓷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一个岔口去追。

她也可以和姐姐一样乖,会好好读书,不和同学打架了。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扔下她?

“慕小瓷,我看见你妈妈开车走了,”胖子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她不要你了吗?”

慕瓷大声吼他:“才没有!你胡说!”

“我真的看见了,开车的男人是有钱人,你妈还叫他‘亲爱的’。”

胖子底盘不稳,慕瓷把他推倒,坐在他身上揍他:“你还敢说!”

“呜呜呜……你又打我,我要去告诉老师!”胖子哭得撕心裂肺。

他爬起来用力往前跑,扯开嗓子喊:“慕小瓷的妈妈跟野男人跑喽!不要她喽!”

胖子跑了几步就被树枝绊倒,又摔了个狗吃屎,怕慕瓷追上来揍他,也顾不上哭,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慕小瓷打人啦,救命啊……”

沈如归从巷子里拐出来就听见一声接着一声杀猪似的喊叫,顺着叫声看过去,是个小胖子,跑起来浑身的肉都在抖。

路上静悄悄的,又没人追他,他喊什么?

沈如归往外走了几步,看到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一身泥,小脸灰扑扑的,即使这样,也藏不住那惊为天人的眉眼。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路口,眼眶发红,却不像哭过,眼里隐隐约约藏着期盼。

地段偏僻,路上没什么人,很安静。

太阳落山了,天色暗了下来,她还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成了灰白色,但那条被风吹起的红发带鲜艳夺目。

两个小时,她看着路口,沈如归在看她,看着她眼里的期盼一点点消失。

后来很多年里,沈如归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一天,忍不住疑惑:自己明明一身伤,累得要死,为什么不去找地方睡觉,而是就那样静静地陪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等了两个小时?他想,大概是因为……他曾经也这样期盼过,也这样失望过。

同样躲在远处盯着慕瓷的,还有两个中年男女,一直在偷偷摸摸计划着什么,等天黑了,四周没有路人经过,才拿出一袋糖果凑过去,假装问路。

“小朋友,你真漂亮。”

“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爸爸妈妈呢?”

“你住在这附近吗?”

沈如归点了根烟,抽完半根之后,朝那边走过去,从后面拧住那两人的胳膊,两人疼得嗷嗷叫。沈如归当着他们的面准备打电话报警,两人脸色微变,骂骂咧咧地走了。

慕瓷吓了一跳。

沈如归把烟夹在指间,垂眸瞧着她:“小女孩,这两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瓷警觉地往后躲,但嘴上不肯露怯:“你欺负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沈如归听清,他忽然笑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女人?”

这是慕瓷放学回家必经的路,走小巷子可以抄近道。

她昨天留校打扫卫生,回家晚,怕奶奶担心就走小路。巷子里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光线暗,但她走习惯了,不觉得害怕。

走着走着,她好像听见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她继续往前走,那两个人就站在路灯下面,她远远地站着,只看清了男人的脸。

“昨天晚上,就在那条巷子里面,你把一个姐姐弄哭了。”

昨天晚上啊……

沈如归想了想。

昨天晚上谈完事,一女的跟了他一路,到没人的地方就开始没皮没脸地往他身上贴,他嫌烦,下手也没个轻重。

他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

“那不是欺负,那是……”沈如归平时都跟男的混在一起,说话荤素不忌,也不会想着哪句话说出来合不合适,但眼前这个不好惹的小女孩看起来还小,“你几岁?”

“十五岁。”

“几岁?”

“十四。”

“几岁?”

“十三。”

“几岁?”

“十二,十二行了吧。”

“到底几岁?”

她被问烦了,扯着嗓子吼了句,“要你管!”

沈如归闭眼深呼吸,心想:算了,自己还是做个人吧。

“天黑了,快回家洗洗睡吧,小泥人。”说着,他伸手去摸慕瓷的头。

慕瓷讨厌被别人摸头,皱着眉往后躲,但沈如归也不是个听话的,她越是不让碰,他就越要摸。

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慕瓷瞬间就奓毛了,扑上去手脚并用,对着沈如归又踢又打。

“看不出来,挺野的啊!”沈如归轻而易举就把她摁住,故意吓唬她,“你说对了,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信不信我也能把你丢进巷子欺负?”

慕瓷气得想揍死他,结果被反揍了一顿。

他居然打她的屁股!

她动不了,趴在沈如归的肩上,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沈如归感觉到衣服被浸湿了,以为自己手劲太大弄疼了她:“哭什么,我又没有真的欺负你。”

“你松开!”

“不松呢?”

“呜呜呜……”慕瓷放声大哭。

“好好好,别哭。”沈如归松了手。

恢复自由的慕瓷翻脸不认人,抹了把眼泪,用力踩沈如归的脚,泪汪汪地瞪他,沈如归却在笑。

地上那块手表被踩坏了,零件七零八碎的。

手表不值钱,沈如归懒得捡,目光落在慕瓷身上。

夕阳落山,半边天空被染红,但也没有小女孩绑在脑后的那条丝带红得漂亮。

他走近,微微倾身,抓住飘扬的发带轻轻一抽,发带就到了他手里。

“小女孩,你弄坏了我的手表,这条发带,就当是赔礼了。”

宁倩带走慕依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慕瓷看到她们全都是在新闻里。

那些债主每隔几个月会来要一次钱,老太太东拼西凑,勉强能还上一点儿,破旧的老房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还是会被他们乱砸一通。

后来,那片老城区被划入拆迁范围,慕瓷只知道是被一个大老板买走了,好像是要建游乐场,分下来的拆迁款够还很大一部分债,老太太和慕瓷终于能喘口气了。

再后来,债主嫌她们还钱的速度太慢,亲自找上门,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身后站了一排保镖。

顾泽就是在这一天出现的。

以前顾家和慕家是邻居,慕瓷跟在顾泽屁股后面跑的时候还是喜欢吃糖的年纪,后来顾家去国外做生意,全家都搬走了,过了好几年才回来。

…………

“慕小瓷。”贺昭在洗手间外敲门。

慕瓷回过神。

洗手池里的水太满,流了一地。

“你掉到厕所里了?我找人进来捞你?慕瓷?慕瓷?”

“叫魂啊!”慕瓷没好气地应了一句,“马上就好。”

把地板擦干,出去之前,她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在镜子里的影子。

贺昭一边和慕瓷并排往外走,一边纳闷地说:“安萝好像还挺喜欢你。”

她怎么就不愿意跟他说句话呢?

“那当然,”慕瓷扬着下巴,抬手拨了下马尾,“我人见人爱。”

“是是是,你聪明又美丽,大方又性感。”贺昭从善如流。

他进屋叫人,是迫于被沈如归支配的恐惧——沈如归不怎么喜欢慕瓷和安萝接触太多。

天色昏暗,夕阳却很亮,光晕笼罩,像一幅油画。

沈如归抽完半根烟,抬头就看到慕瓷朝他走过来,嘴里咬着一根胡萝卜条。

黑色长发被绑成高马尾,发梢微鬈,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充满灵动的美,发丝间隐匿着一条红色发带,被风吹起。

这一幕,仿佛跨越了十年时光。

沈如归眼前一会儿是十年前泪眼模糊的小泥人,一会儿是十年后眉眼如画的慕瓷。

直到,她走到他面前,拿走他嘴里那半根烟,把她咬过的胡萝卜条喂给他。

慕瓷把烟灭掉,扔进垃圾桶,仰头朝沈如归笑:“安萝的小兔子一口一口咬得嘎嘣脆,我拿了一根尝了尝,是挺甜的,但还是觉得不好吃,胡萝卜的味道太奇怪了,对吧?”

沈如归慢慢点头:“嗯,很奇怪。”

他只是看着慕瓷,抬手拨弄她的马尾,红色发带绕在他的指间。

“哪里来的?”

慕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捡的啊!”

夜凉,风起。

沈如归的眼里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海面之下,一场海啸正破风而来,轰隆轰隆地响。

“看着眼熟。”

“不管,我捡到就是我的。”慕瓷甩了下马尾,扭着头朝他眨眼,杏眸笑成了月牙,梨涡浅浅,“我好看吗?”

他说:“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还行就是不难看。”

“只是不难看?”她垮着脸踩了沈如归一脚,“你这个人真没劲。”

贺昭看着慕瓷走远,过去给沈如归出主意。他当然不敢直接说沈如归的方式不对:“沈哥,你得夸她,夸她漂亮,夸她可爱,把她夸高兴了,你自然也会高兴。”

“我夸了。”

“你夸得过于委婉,要直接一点儿。”贺昭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换成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这几步路,你都要过来接她?你干脆拿瓶胶水把她粘在你身上算了。”

沈如归的脸色变得快:“烦不烦?滚远点儿。”

晚上,沈如归要去书房,但被慕瓷骗进了卧室。

她说她肚子疼,想吐。

结果她却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吃了半个小时的零食,嘴巴没停过。

这是肚子疼?

“正经饭不吃,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沈如归看着铺满沙发的油炸垃圾食品,“谁买的?”

“贺昭给安萝买的,被我半道劫了一半。”慕瓷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咬得咔嚓咔嚓响,趁沈如归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把他要看的文件埋进零食堆。

医生说了要多休息,可他白天就在书房待着,晚上还要忙。

“你睡觉吗?你睡觉我就不吃了。”

慕瓷这点儿小心思,沈如归看得清清楚楚,也不戳穿。

“你先去洗漱。”

“那你呢?”

“十分钟。”

“我马上好。”慕瓷丢开没吃完的零食,进浴室刷牙洗脸。

她掐着十分钟的时间从浴室出来,坐到沈如归身边,手指一下一下戳着电脑屏幕,也不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沈如归揉揉她的脸:“最后十分钟。”

慕瓷这才满意,不像刚才那样故意制造噪声影响他,只在旁边陪着。

她见过的人中,没有比沈如归更符合“斯文败类”这四个字的。

连他的下巴线都无比性感。

看着看着,慕瓷就情不自禁地凑上去亲。

沈如归敲打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就亲亲,不能亲吗?”慕瓷撇撇嘴,“嘁,谁稀罕。”

她起身就要甩手走人。

预料之中,她左脚刚落地,就被男人抓住手腕拉回沙发上。

她眼尾藏不住的盈盈笑意被细腻的亲吻覆盖。

电脑掉到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含糊地问:“不会摔坏了吧?”

沈如归连看都不看:“摔坏了你赔。”

“这点儿钱你都要让我赔?”慕瓷趁机问他,“那次我们去游乐场玩过山车,就是贺昭吐得走不动路的那次,你是不是没有买票?”

沈如归没理她,捡起电脑继续看文件。

慕瓷不甘心,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搂住他的脖子追问:“是不是啊?”

沈如归淡定地回答:“社会大哥不需要买票。”

慕瓷:“……”

那家游乐场门口有棵几人粗的梧桐树,十年前,那里只是一片落后的旧城区,被神秘老板买走之后建了一家游乐场,全年营业。

“我才不信,你连买包烟都会付钱,肯定是认识游乐场的老板才不用买票,或者,你自己就是……嗯……”

男人恼羞成怒之后报复性的吻并不太舒服,她却忍不住笑。

她很想看看他被戳穿后不自然的表情,但被捂住了眼睛。

“被我说中了吧,”慕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沈如归你真行。”

沈如归解开她头上那条红丝带,长发海藻般散落。

“话这么多,干脆别睡了。”

“沈如归,”慕瓷故作虚弱,把他推远,“我肚子疼。”

“……”

“看什么?不是生理期就不能肚子疼吗?本来就不舒服,看你给我掐的,都红了。”

“……”

“我没爹疼没娘爱,你还在我肚子疼的时候欺负我。”

“……”

沈如归说不过她,索性关了灯。

凌晨两点,沈如归的手机振动了两声,是贺昭打来的。

沈如归等怀里的慕瓷翻身又熟睡过去才下楼。贺昭带着安萝在客厅等着,她来是想和慕瓷道别,但贺昭也知道时间太晚了。

沈如归看了眼外面的车:“现在走?”

“嗯。”贺昭起身,“沈哥,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还有慕小瓷,谢谢她照顾安萝。猫猫狗狗不方便带,我想麻烦你们先帮忙养着,等我和安萝在那边稳定下来,再想办法把它们接过去。”

沈如归都不在乎安萝这个活生生的大麻烦,更何况是一只猫和一只兔子。

“带不走就先留下。”

兄弟之间,不需要多说。

贺西楼早就知道安萝在这里,贺昭好不容易才等到机会,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安萝,把笼子放下吧,我们要走了。”

安萝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不喜欢说话,并不是听不懂。

贺昭知道她舍不得:“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接它们。”

安萝把笼子放下,摸了摸猫的脑袋。

贺昭打开车窗,朝沈如归挥手:“沈哥,走了啊!”

车开出园子,尾灯的光越来越远。

贺西楼的母亲病危,他在晚上十一点上了飞机。贺昭想得很周全:就算盯着安萝的那些人在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就通知贺西楼,贺西楼也不可能连夜赶回来。

贺西楼不在场,那些人都是拿贺家的钱,不敢真的跟他动手。

慕瓷早起后在客厅看到安萝的猫时很惊讶。

这只猫平时也会溜进主楼,但因为沈如归不喜欢,王叔看到后总会把它赶出去。

今天它竟然能爬到饭桌上喝牛奶,还蹲在沈如归面前,简直比她还猖狂。

“过来吃早饭。”

“我先把它给安萝送回去。”慕瓷担心那只猫受惊打翻牛奶,动作没敢太快。

沈如归拉着她坐在身边:“养着吧。”

“啊?”

“你不是喜欢?”

慕瓷对这只猫是又爱又恨——虽然长得可爱,但挠过她。

“喜欢是喜欢,但这是贺昭送给安萝的。”

沈如归说:“他们走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慕瓷愣了许久:“这么突然……”

“舍不得?”

“就是有点儿不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

慕瓷连吃早饭都没什么胃口。方方发来微信,催她起床。

方方一个星期前就说了无数遍,让慕瓷这周内要睡得比猪多、吃得比鸡少,因为陆川会带《相思》剧组出席“影视盛典”。

今年的影视盛典就在这座不夜城举办,昨天彩排,今天正式开幕,慕瓷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场,和陆川一起走红毯。

品牌方这次给慕瓷的是一条露肩款白色羽毛裙子,搭配简单的珍珠耳饰和米色高跟鞋。

沈如归走过来,让司机下车。

慕瓷茫然地看着他。

“我送你。”

“你能开车吗?”

沈如归拉开车门:“能不能你还不知道?”

慕瓷:“……”

她下车,从后座换到副驾驶座位坐着。

她想着沈如归可能被拍到,就从兜里摸出一个黑色口罩,等红灯的时候凑过去给他戴上。

路况正常,不算堵,她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现场。

慕瓷裹了一件很厚的羽绒服,在车里倒也不冷。

陆川比慕瓷先到,剧组的其他演员已经到了,方方在旁边等慕瓷。红毯设在两百米外的地方,再往前就全是记者和粉丝。

走红毯仪式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明星、导演进场。

“我要去赚钱啦。”慕瓷解开安全带,脱掉厚重的羽绒服,然后去扒沈如归的衣服。

“大明星,”沈如归抬手挡了一下,虽是训斥,但眼神和语气满是宠溺,“你注意形象。”

慕瓷继续扒:“又没人拍我,都去拍真正的大明星了。”

她只是想看看沈如归的伤有没有裂开,结果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难怪他会挡。

慕瓷像是一下子落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沈如归……”

沈如归笑了笑,自然而然地帮她整理耳边的碎发:“贺昭和安萝遇到了点儿麻烦,我去看看,不是什么大事。”

“我等你来接我。”

“结束之后还有饭局吧?”

“陆导不会参加,我也不好意思蹭饭,会很尴尬。”慕瓷低声说,“你来接我,多晚我都等。”

外面传来一阵夸张的尖叫声。裙子上有很多片羽毛,慕瓷听到沈如归说“好”的时候数到了第十三片。

下车前,她问:“我好看吗?”

沈如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好看。”

举办方的工作人员通知《相思》剧组全员就位,十分钟后走红毯。

慕瓷明明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往前走,往前走,别回头,可好像有一根绳子从后面拽着她,越走脚越重。

周围嘈杂,某一瞬间,她什么都不想,推开方方,不顾一切地往回跑。

沈如归就站在车旁,和看着慕瓷一步一步走向聚光灯时一样,看着她跑向他。

她一身白裙,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她逆着人流,奔向他。

慕瓷把绑在脑后的红丝带拿下来,系在沈如归的手腕上,拉了拉他的袖口,将丝带完全遮住。

“先借给你,等你回来了再还给我。”

“好。”沈如归笑着低头,隔着一层口罩吻她。

刚到场的一线男演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现场一片尖叫声,除了方方,没人看到慕瓷和沈如归的吻。

聚光灯下,星光璀璨。

台上,万众瞩目的是导演陆川,《相思》剧组的演员基本都是初次接触大银幕的新人。

作为主演的慕瓷在这之前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演员,出演这么一个备受关注的角色,网络上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人讨厌,也会有人喜欢。

在红毯上亮相的时候,她出挑的长相和气质让人眼前一亮,网上已经有人给她刷话题了。

陆川眉头轻皱,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提醒慕瓷。

慕瓷这才回神,但显然没听清主持人刚才问她的问题。

毕竟是第一次出席这样正式的场合,紧张在所难免,主持人又笑着把问题重复了一遍,问慕瓷:“新年有什么愿望?”

慕瓷想了想:“我希望……能平安。”

神啊,拜托拜托,一定要让他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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